派出所的工作是十分杂的。
特别是最近有案子, 杜鹃领着别组的小赵两个人走访起来。
虽然在他们组,杜鹃是新新的新人,都是给其他几个叔叔大爷打下手儿做小跟班。但是小赵是外组的, 属于协助,所以两个人一起就是杜鹃抻头儿了。
杜鹃:“我也感受了一下当大姐头的滋味儿。”
普通老百姓,别看平日里东家长西家短扯头的,但是真有事儿一般不会找公安的。就跟陈玉波一样,都这样了, 也没想过找公安的。
对公安,他们本能有种尊敬与畏惧。
所以一般人被抓了,其实还是很好审问的, 像是这次陈玉波的婆家就是。被抓进来之后倒豆子一样, 有的没的都交代了,互相推卸责任。
这事儿挺简单,王家想要谋算陈玉波这份工作。当年他家老二去世,他们家第一时间就想要这份工作了。但是陈玉波的男人当年是过继出来了,严格来说, 其实也不算他们家的人。别管是不是亲生的,以户口为主,你都不是一个户口本, 工作怎么可能给你。再加上他又是为了保护厂子财产, 所以厂子坚定维护了陈玉波和他家儿子。
不仅是工作, 就连补偿金,王家都没有拿到。
他们没资格要啊,他们口中的儿子, 可是被过继出去的。
所以他们只能想办法从陈玉波手中拿走这份工作, 但是陈玉波虽然是乡下嫁进城里没文化的姑娘, 也不是个傻子。她自然知道自家有一分工作多重要,将来这都能留给她儿子的。
这可是她男人拼了命留下来的。
陈玉波软硬不吃。王家人就开始想坏主意了。
如果陈玉波死了,那么宝树才十岁,还不是任他们拿捏?
于是王家老太太利用了他家四房丫头念秋的对象,不过别看她嘴上说是要给工作拿给念秋,其实并不是的。一个丫头片子,凭什么拿这么重要的工作。
只要范老五把人弄死了,他们家就能理所当然的登堂入室,这工作就不给念秋,她还敢干什么。范老五有意见又如何,如果找茬儿,他们就举报范老五害人。
那可是有把柄在手了。
保不齐还能威胁他要好东西呢,他手里有货。
王家人的心思,范老五真不知道。他还为了娶媳妇儿搞事儿呢。
当然了,范老五做这些也少不了王家人的配合。
一切顺利极了。
范老五真没想给人弄死,他这种干黑市儿的比其他人更知道该干什么,他可不是心软的,但是他知道闹出人命被抓就死定了,这个跟投机倒把不一样,所以他不敢。
他是不敢,但是王家人是真的想要让陈玉波死的。他们想的是可以推到范老五身上。
他们家为了加重陈玉波的幻觉,一家子还多刷了好几次鳝鱼血,争取每天都有“鬼叫门”。
而苦艾泡酒还有鳝鱼血招蝙蝠装神弄鬼,是王家老头儿的主意,虽然他家老太太把事情都揽在身上。但是家里其他人交代,是老爷子的主意。
杜鹃最近走访,就是走访这个王老头以前的事情。
因为年代久远,倒是消息不多,不过杜鹃还是有些收获的,他们在附近走访,来到田苗苗他们大院儿,他们大院儿一个老太太就知道些内情,她今年七十多,颤颤巍巍的,但是挺有精神头儿。
老太太说:“这王老头儿,我是知道的,他早年跟我娘家是在一个乡里出来的,十几岁就跟着有名的神棍王半仙儿了,不过王半仙儿因为装神弄鬼作妖儿骗人让当时一个土财主领着护院打死了,他也被打伤跑掉了。大概也就半年吧,过不下去就去做上门女婿了。”
杜鹃恍然大悟,怪不得啊,怪不得他们能想出这个,这还专业对口儿了。
她问:“那他早年是货郎,这是假的?”
“什么货郎啊,你听他的,他们是走街串巷的给人看事儿,卖个符纸定精什么的。”老太太还挺得意:“这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四五十年了,这事儿可真是没几个人知道了。也就我这把年纪的人才晓得呢。”
杜鹃:“真是谢谢您。”
老太太:“这谢啥,我也是知道好赖的,你别看我是个老太太,但是我知道的可不少。你们所里那个老蓝,他外号百事通吧。嗐,他比我小不少呢,知道的可没有我全乎儿。闺女啊,以后有不晓得的,你来问我,我可是知道不少。”
杜鹃:“好嘞。”
杜鹃他们到处走访,基本都是走访有点年纪的,效果还挺好。
“公安姑娘啊,你给我说说,那老王家为啥被抓啊!外面都说他们家装神弄鬼害他家儿媳妇儿谋财害命,是真的不?”老太太虽然牙都快没了,但是八卦的热情还是有的。
人啊,哪能没有热情呢。
杜鹃想了想,说:“这事儿还在调查中,您看,我这不是都来找您打听了吗?”
她没说对,也没说不对。
但是老太太听明白了啊,她呸了一声,说:“真是一家子黑心肝的,丧良心啊,咋能干出这个事儿。”
“可不!”
一直在一旁看热闹没吭声的田苗苗也忍不住了。
她说:“真是烂心烂肺的瘪犊子,早晚遭报应。这样恶毒的人真是被突突一百遍都不解恨。”
老太太斜楞着看了田苗苗一眼,说:“这买猪还得看圈,瞅见了吗?找个不靠谱的家庭,男人好,也是糟心。这可是差点要命,你们女娃子找对象,且要上心啊。我手里得才是好货。”
田苗苗:“甘奶奶,我知道了。”
她冲着甘奶奶笑笑,赶紧拉着杜鹃一起出门,再不走,要开始介绍对象了。
她说:“我跟你说个事儿。”
杜鹃:“嗯?”
田苗苗激动又兴奋,说:“我下乡的地方已经定下来了,嘿嘿嘿嘿嘿,你猜是在哪儿?”
杜鹃果断:“我老家。”
田苗苗:“!!!”
她震惊:“你咋知道?”
杜鹃:“……???”
她眼睛大大的,疑惑的看着田苗苗,说:“你都这么问我了,我还猜不出来,我是个棒槌吗?”
田苗苗:“对哈。”
她挠挠头,说:“我是高兴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嘿嘿嘿嘿嘿,去你老家,我就更放心了。”
田苗苗觉得自己超幸运的。
杜鹃:“你笑就笑啊,别笑的这么猥琐啊。”
“我猥琐我高兴!”
杜鹃:“……”
她嘴角抽了下。
田苗苗:“哎,关秀月复习的咋样了?”
杜鹃摊手:“我压根就没敢登门,要是耽误她的事儿,可就完犊子了。她妈妈好严肃好严肃的,虽然我知道她肯定不打人不骂人,但是我心理压力大啊。我小学的时候刚上学看见老师都没有看见她紧张。”
田苗苗:“我也是。”
虽然他们是最好的朋友,但是还是缩着吧。
杜鹃:“王冬这小子呢?我这几次来都没看见他。”
他们小伙伴五人组,田苗苗和王冬住一个大院儿,杜鹃和其他两个人住一个大院儿。
“王冬最近一直去他一个要远房叔叔家,那个叔叔当过兵,他跟着练习。为报名参军做准备。他是铁了心要跟着秀月走了。”田苗苗倒是挺为自己这个发小儿操心的。
王冬有这个意思,秀月没有啊!
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希望不要影响他们小伙伴之间的感情。
“李清木呢?这家伙还没回来?”
杜鹃点头。
李清木去外地了,他表姐要参加工厂内部招工,他们家得到了消息,就找了李清木过去给表姐补习功课。这不,高中一毕业就被提溜儿走了。这都一个多月了,还没回来。
两个人交流了一下小伙伴的近况,杜鹃也没在八卦。
“行了,我不跟你八卦,我还有工作的,我先回去了啊。”
田苗苗:“行,你忙。”
小姐妹寒暄了两句,还没来记得八卦,杜鹃就很快的撤了。
田苗苗蹦蹦跳跳的回家,继续糊纸盒,她妈说了,她赚的钱就自己攒着。虽然下乡也有一笔下乡安置费,但是谁会嫌弃钱多,安置费也就只是安置费,没有很多,能攒则攒啊。
虽然他们好朋友五人组,她家条件最差,但是田苗苗并不自卑。
笑话,她家可比很多人家条件好多了。
最起码他家还有两个工人呢。
多少人家过的还不如他们家,而且下乡也没走远,挺好!
田苗苗哼上了小曲儿。
“苗苗啊,那个女公安就是以前常来找你的小姑娘吧?”老太太拄着拐杖过来打听。
田苗苗:“是啊,她是我同学,也是好朋友。”
“那他家倒是动作快,这就参加工作了啊?有对象吗?大妈我手里可有好几个小伙子,保证不让你同学吃亏……”
田苗苗抬头:“甘奶奶,我也单身啊,你为啥不给我介绍?”
甘奶奶理所当然:“你连个工作都没有,又得下乡,有正式工作的咋会找你?”
田苗苗:“真扎心。”
甘奶奶:“我这能介绍的都是有工作的,你那个同学……”
“甘奶奶,你省了那个心吧,我同学可不用你介绍。我还不知道你?您手里的人都是这一片儿的,条件也就那样。他们配配我这样的家庭还成,可配不上我同学。”
真正的好朋友就是,我闺蜜是天仙儿,寻常凡夫俗子可配不上!
甘奶奶:“你这丫头,你不问问……”
“我问了也肯定不行啊,我还不知道您?手里都是歪瓜裂枣!”
甘奶奶:“你个臭丫头,女方条件好,也可以帮帮男方啊。只要成为夫妻,互相帮衬呗!给老爷们扶起来,自家也有面子不是,女人的面子还是得靠男人争……”
田苗苗:“甘奶奶,妇女能顶半边天,靠男人争面子这是什么鬼?再说,凭啥要扶贫?老爷们不想着自己努力还想靠女人往上争,真下作,啊呸!我就说你手里没好货吧?你看看,露馅儿了吧?”
甘奶奶:“你你你……”
田苗苗:“甘奶奶,现在是新社会了,不是旧社会那套了,你看那个,就那个王家,上门女婿又怎么样,还不是老人一死就改姓?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
甘奶奶:“你你你……”
她指了指田苗苗,算了算了,不跟这不懂事儿的丫头片子一般见识。
她手里咋就歪瓜裂枣了?
田苗苗你个死丫头说的是人话?
这不挺好的小伙子?
啥也不懂!
根本不懂男人的好!
甘奶奶哼了一声,直接走人。
气跑了!
田苗苗美滋滋:“啥玩意儿啊,就想介绍给我的好朋友,你手里那些歪瓜裂枣,我一个没工作的都看不上!”
甘奶奶走的更快了。
杜鹃:“哈切哈切!”
她揉揉鼻子,说:“谁在念叨我。”
小赵:“大夏天的,你可别感冒,夏天感冒遭罪还不容易好。”
杜鹃:“我知道的,没事儿,估计有人念叨我。”
虽说有些眉目了,但是杜鹃他们并没有直接回去,依旧在附近打听,果不其然,倒是又找到一个记得王老头儿的。他年纪大,又不是土生土长的江桦市人,所以知道他底细的人不多。
但是吧,他当年跟着半仙儿经常出入大户人家,多少还是有人见过他的。
据说,那个王半仙儿被打死就是因为他先装神弄鬼吓唬人,然后再上门给人“斩妖除魔”。被人抓了现行儿。
杜鹃:“好么,对上了!”
这下子算是对上了。
王老头儿这老小子是想学着他师傅那招儿了,这叫故技重施。
不过好在苍天有眼。
杜鹃趁着上厕所的功夫,赶紧看了一眼自己的系统。
果然,这个消息让她得到了0.5个金币。
嗯,昨天看到汪春艳上环也得到了0.5个金币。
杜鹃这系统到手也一个多月了,她基本已经摸清楚系统发放金币的大概规律了。
首先就是最重要的,改变人“死亡”的命运,这个最多的,会一次性给五百金币。
其次是其他相关的。
第一是跟死亡人员直接相关人员命运改变了的,这种基本都给二十金币。
第二是跟死亡人员间接相关人员改变命运了的,这种基本是给十个金币。
第三是能给社会做贡献的,这种应该是根据所做贡献的大小,会增加,像是之前间接影响了几个老教授的事情,给的就比较多。可见他们是对社会有价值的。
第四种是其他改变命运的情况,依据事情大小,从一个到二十,这个是不等的。
最后就是像是今天这样,发现一些小线索的,可能对大的事情没有影响,但是只要她发现了,就会象征的给0.5。
或者是有些案子里带出来的小线索,也会给0.5。
杜鹃看了下余额,她这两天触发了好几个0.5,现在是九百二十一点五个金币。
这九百二十一点五个金币,在系统里能换的东西可太多了,虽然都是粮食,但是已经足够他家高兴的。更重要的是,杜鹃也是把系统当做一个辅助工具。
她爸爸说不能全都倚靠系统调查案子,但是可以用系统佐证消息的准确性啊!
她,杜鹃,聪明伶俐美少女。
这不,这边触发了0.5,这就说明这个消息没有错。
杜鹃他们走访了一天,查到了王老头儿的底子。这事儿不算大,他们之所以坚定要调查弄个清楚,最怕的不是他撒谎,而是他是特务。
别看现在六七年了,不像五几年那么多,但是也是有的。一点也不能掉以轻心。
杜鹃回到所里把事情上报,主动问:“他们家这样的情况,会判吗?”
陈玉波没死,事情性质还是不同的。
蓝海山:“主谋会,其他人未必,不过我估计革委会会跟街道那边沟通,给他们全家下放。”
杜鹃:“这怎么扯到革委会了?”
蓝海山:“革委会现在工作热情高涨,他们跳出来,人家自然要抓个典型。”
杜鹃立刻问:“那会不会影响陈玉波母子?”
蓝海山意味深长:“你又忘了,陈玉波她男人当初可是被过继出去了,咱甭管过继出去的时候多大,但是他确实是被过继出去的。又不是一个户口,成分又没问题。而且陈玉波又是这次的受害者,她一个寡妇带个孩子,惨兮兮的,谁也不是闲的,去找茬儿。”
杜鹃:“也对。”
这件事进展的很快,果然,他们调查清楚往市局上报之后,人就转走了。
作为主谋和具体实行的人,王家老两口和范老五都进去了。其他人倒是没有,不过就跟他估计的一样,他们全家被下放了。这么看,已经上报知青办下乡的知青王念秋倒是比他们幸运了。
她作为知青下乡,总是好过被下放。
因为她已经提前都分了下乡地点,所以跟王家人也不在一个地方了。
这头儿陈玉波从医院出院,那头儿王家已经被下放走了。
陈玉波知道婆家一家子的下场,心里五味繁杂,但是却又隐约的松了一口气。
杜鹃是从头负责到尾的,她跟张胖子一起来到陈玉波他们家通知这件事儿。陈玉波为了稳妥,住院了两周,人精神好了,也稍微长了点肉。
大概是因为张胖子和杜鹃一直忙前忙后调查,她也说了实话:“他们下放,我心里反倒是踏实了。如果他们还在,保不齐还能继续算计我,如今倒是好很多了。”
她也知道自己这样想不好,但是人家都害她了,她难道不能怨恨吗?
“往后我就带着儿子生活。”停顿一下,她认真:“我不会再被骗了,以后会警惕谨慎的。”
杜鹃点头:“你放宽心,好好生活吧。”
陈玉波这件事儿了了。
但是这事儿倒是也传开了。
不得不说,这种涉及婆家对儿媳妇儿谋财害命,又神神鬼鬼的话题,真的很招大家的眼球儿。就连他们大院儿都唠的不少。不过,倒也不是没有好处。
鬼敲门这种伎俩,大家算是晓得了。
杜鹃下班回家偶尔都听到大家讨论这些个事儿呢。
“我年轻那会儿,我们村子就有一家说是闹鬼了,鬼敲门……当时给我们村子人都吓坏了,现在想想,保不齐就跟这次一样啊。都是算计的……哎你说,这鳝鱼血能招蝙蝠,这得啥样人能想出来啊!真鸡贼。”
“我听说了,我听说就那个王老头儿,他早些年跟着的师傅就是干这个的。先是故意在人家搞小动作装神弄鬼,等你以为闹鬼了,他就出场了,好多人还觉得他道行高呢。其实就是个骗子,可不是有用吗?都是他闹得鬼,他不干了当然就没鬼了。”
“这你都知道?”
“我七舅老爷的二叔的姑姑的大姨知道他家……”
……
大家讨论着,看见杜鹃下班,赶紧招手:“杜鹃杜鹃,你来。”
杜鹃:“怎么啦?”
哎妈呀,这地儿怎么这么臭!
哦,常菊大妈也在,懂了。
“你们所里那个案子,你知道不少吧?给我们说说。”
杜鹃笑眯眯的,“你们这不是都知道了?大概就是那么回事儿了。”
“哎杜鹃,你给我说说,范老五被抓了,什么时候补偿我!这可是我举报的。”这是常大妈。也亏得大家能忍着常大妈,常大妈现在浑身上下还散发着一股子恶臭呢。
这案子来来回回也调查了好几天,杜鹃也忙活了好几天,敢情儿这老太太还在继续吃豆子?那其他人是怎么忍的啊?杜鹃再看这些邻居,眼神儿都带着几分敬意了。
你们真是能耐啊,这都忍了。果真是厉害啊!
杜鹃:“你找投机倒把办公室啊,你找我们有啥用,我们也不处理这个。”
常大妈不自然了一下,随即说:“我是去找你们报案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