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齐朝阳, 今天就是说破天,这事儿也不行!你要点脸行不行!”卫副所的声音震天响。
“案子你能拿走,但是人不行!你们特么也太不讲究了!咋的?你想上天啊。可着我们好欺负啊!这借了一个又一个!我们所里的人就跟那救爷爷的葫芦娃一样, 一个个的被你们借走!也没见你们还回来一个,你还是个人了?消消气?你不干人事儿还不让我生气了?我告诉你,不行,就是不行,赶紧给我滚蛋!见到你就没个好儿。我每次看见你都觉得自己命都能短一截儿。”
“什么叫为了大局, 你特么怎么不为了大局?你知道我们所里多少工作吗?你知道我们这一片儿多复杂吗?你知道我们所里人也不够用吗?借借借!你倒是还啊!你可真是太缺德了。”
“不行,就是不行,打死也不行!我让你把案子拿走已经不错了, 你还想咋的?要不你把老高和蓝大爷还给我们, 反正上次的案子也差不多了吧?你把人还给我,我再借给你,你想借一个又借一个的,那不行!想的美!你做梦!”
“你听不懂人话是吧?我特么,凭啥啊!我们所里就俩大学生, 你还要要走一个,啊啊啊,你咋这么不是个东西呢?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好玩意儿。”
噼里啪啦的声音从副所长的办公室传来。
杜鹃几个人都趴在门上, 探头往走廊里看, 盯着走廊最里头的办公室。
他们所里没有所长, 所长调走了,现在是卫副所当家,虽然是个副的, 但是应该很快就会变成“正”的了。他现在负责的是所里所有的工作。
只不过吧, 这一大早的, 领导的滤镜碎了一地。
这大叔在办公室里发癫,嗷嗷的,也不知道跟谁俩呢,那声儿啊,整个派出所就没有听不见的。一个个脑袋都凑在门口,好奇的张望。
杜鹃也不例外,他们办公室的四个人都抻着脑袋。
杜鹃还是第一次看见卫副所这么暴躁,她小小声,又疑惑又好奇的问:“谁啊?给卫副所气成这样?”
张胖子小声:“你没听见?是齐朝阳过来了,这卫副所还不七窍生烟?”
杜鹃眨眨眼,不认识啊。
虽然她爸这些年一直都在派出所工作,她跟所里的人也都熟悉,但是同系统的其他人,那还是不认识的。她挠挠头,又问:“齐朝阳是谁啊?”
张胖子震惊:“你连齐朝阳都不知道啊,那可是咱们系统的风云人物。你爸回家是真不说单位的事儿啊,齐朝阳是市局的,刑侦那边的队长。咱市里几个派出所的领导感看到他没有不翻白眼拍桌子的。”
他小声蛐蛐儿领导。
“咱市里各个所平常都互相看不顺眼,谁不想做最好的?大家都想拔尖儿争第一呢,但是一遇到齐朝阳,那就团结的不像话。真的,各所大和谐,全靠齐朝阳不做人啊。”
杜鹃更好奇了,问:“他干啥了啊?”
张胖子:“抢人啊,咱市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交通枢纽又有东北最大的钢厂,称得上是钢铁基地。咱市里的案子可比其他的地方多多了。他们市局忙的要死,刑侦那边也不够人,齐朝阳见天儿的借人,各个所里的好手儿,他都整天借,借了还不还。非要闹到领导那儿,才肯拖拖拉拉的还人。搞得各所的好手儿撒手没。大家看到他警惕的都跟遇到贼一样了。”
杜鹃眼睛圆溜溜儿的,轻声:“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啊,这都不懂?”
“谁说不是呢?所以卫副所发飙啊,老高和蓝大叔还没回来呢,还想借!”
杜鹃好奇吧啦的,抻着头,感叹:“这样真的不怕挨揍吗?”
“那哪儿打得过啊,他参加过全国公安系统大比武的,直接拿了个第一,这特么谁打的过?”
杜鹃又挠头:“还有这个活动啊?”
“有,前两年搞的,这两年可没有喽!”
他低声:“咱们市局,那是卧虎藏龙,齐朝阳还有你家楼上的江维中,那都顶顶厉害了。”
杜鹃眼神儿清澈:“维中哥不厉害的啊,我感觉一阵风都能给他吹跑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厉害,是专业,先头儿西街那边从下水道挖出来一个死人,都死十天半个月了,唉呀妈呀,真的,想到就好几天吃不下饭。真的,扛不住,一般人扛不住。我看了都恶心的三天没吃饭。江维中跟没事人一样,他就敢上手啊!要不说他不好找对象呢。那多少人看见了啊,谁不怕啊!一传江维中就更完犊子了。”
两个人小声的蛐蛐儿,办公室还在震天响,卫副所的嗓子都要冒烟了。
“你还是不是人了?你特么三岁是吧,有事儿找家长?你就会用领导压人。我们所里真是该了你的啊?你说,司机杀人案,我们所里让出去了吧。这会儿三月红的案子,我也交给你了吧?案子都给你了,你咋还能要人?你还找领导。你过分,你可太过分了。你……”
杜鹃:“我感觉卫副所都要上不来气了。”
没见看到人,也听的到声音啊。
杜鹃正蛐蛐儿呢,就看陈晨眼巴巴的看着,搓手。
她疑惑:“你这是干啥啊?”
她冷不丁想到刚才的话,说:“你想去市局啊?”
陈晨被人戳穿了,有点小尴尬,不过还是说:“我就是,我就是想去学习学习。”
他是公安大学毕业的,阴差阳错的来了江桦市,其实他更想去市局刑侦工作的。而不是在东街劝架在西街找人。他想去办大案子的。
“我我我、我不是想背叛大家啊,我就是觉得,我就是觉得……”
陈晨的脸,红了,他不知道咋解释好。
杜鹃看他这一出儿,说:“想去就想去呗,有啥可解释的啊?”
张胖子:“就是,你还年轻,想要干点大事儿是正常的。”
几个人叽咕叽咕,办公室的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了,嗯,更像是踹开。
卫副所站在门口叫:“陈正民,陈晨,你们两个来一下。”
陈晨激动:“到!”
他猛地冲出来,顺拐走,杜鹃:“噗!”
她记得上一次啊,蓝大爷和老高去市局帮忙,陈晨就很羡慕的,如今也是得偿所愿了吧?
张胖子伸手戳了杜鹃一下,说:“羡慕不?”
杜鹃反问:“我羡慕什么?我一来年轻没有工作经验,二来没有读过公安大学有专业知识,做个片警儿我就很高兴了。让我去别的地儿,我还不乐意去呢。有多大头戴多大帽子,没什么能耐就不是帮忙了,是添乱。我可有自知之明了。”
她可一点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呢。
张胖子:“你这心态啊,就对喽。”
杜鹃骄傲的扬了一下下巴。
不过吧……
她小声问:“市局要把王枣的案子拿走啊?”
作为新新人,她的消息没有其他人灵通,杜娟觉得自己落后了啊!
虽说吧,她的系统是天降正义系统,不是吃瓜系统,但是感觉也是个正义的瓜田,她咋能落后呢。第一时间掌握所有,搂草打兔子啊!
小小的事儿,最起码也能给个0.5啊。
杜鹃决定了,以后自己要积极的冲在最前头。
各种瓜也少不了,谁知道就触碰到了什么,爆金币呢。
就像是李志刚,明明他们没接触,但是就因为李秀莲不跟胡相伟结婚,他就不会丢了性命,这多大的事儿啊!人命最无价!
杜鹃走神儿,张胖子又戳她一下:“跟你说话呢?”
杜鹃:“说啥?我没听见。”
张胖子:“王枣的案子,咱们市这几桩全是未遂,不严重。但是别的市可都成功了,要各地协查的。还有王枣那个师妹四月红,他们那个的盗窃团伙也是全国流窜作案的。王枣对他们那么熟悉,她自己又乐意戴罪立功,自然不能放过。一般这种牵扯广的案子,都会交给市局的。像是这次陈正民和陈晨借调过去,肯定要跟着到处跑出差了。你也别羡慕,这到处出差也不容易的。你一个姑娘没那么方便。一般出差,除非不得已,基本上还是老爷们。”
杜鹃失笑,清清脆脆:“张叔,我真的没在意的。”
不过吧,她小声问:“那这案子算是我们破获的还是他们的啊?”
张胖子:“肯定都有啊,这也不是他们抢功劳,主要是咱所里也抽不出那么多公安侦办。我们主要还是维持本辖区治安。”
他拍拍杜鹃的肩膀,说:“你慢慢就懂了,也会习惯的。”
杜鹃哦了一声,两个人探着脑袋看,这会儿几个人从办公室里出来了,为首的男人大高个儿,看着跟江维中差不多。估计……二十四五岁?
江维中虽然二十八,咦?二十七还是二十八来着?
杜鹃也记不清的。
别看江维中实际年纪二十七八,但是他看着很年轻,也就二十四五,你要是再说小一点,都有人信。主要是他整天窝在屋子里工作,也不见太阳,人看着苍白清瘦,像是刚毕业的男大学生。
江维中就是个例子,所以啊,男人的岁数也不好说。
不过就算是不好说,这人也绝对年纪不大。
杜鹃倒是没想到,市局的刑侦队长竟然这么年轻。齐朝阳虽然年轻,但是气质冷峻,棱角分明,有些黑,但是又不是黑不溜秋那种,带着几分古铜色。
这人眼神很锐利,他扫了杜鹃一眼,杜鹃默默的吞咽一下口水,后退一步,缩缩脑袋。
怪吓人的呢。
齐朝阳也看到杜鹃了,各所都有什么人,他也是门清儿的,但是倒是第一次见杜鹃,只一想就知道了。
“杜国强的闺女?”
他对杜国强特别有印象,杜国强武力值是不出众,但是脑子快啊。
齐朝阳恨不能一年借上三百六十五天。
可惜了,杜国强是个奇葩,才三十八就下岗让闺女接班儿,就没见过这种不上进的人。
齐朝阳再次看了杜鹃一眼,微微点头示意,算是打过招呼。
杜鹃:“???”
她歪头问张胖子:“他是跟我打招呼吗?”
张胖子:“是啊!”
杜鹃:“???”
张胖子:“他以前也借过你爸几次。”
杜鹃嘴角抽了下:“……”
“齐朝阳。”
卫副所本来好好的站在办公室门口,这会儿倒是喊了一声。
齐朝阳都要出门了,回头,态度和气:“卫副所,还有事儿啊?”
卫副所可不管什么脸面,吼道:“以后你少来!!!”
齐朝阳:“您看您这火气大的……”
“以后也别跟我们所里任何人搭话儿!”
他冲着齐朝阳吼完了,又冲着杜鹃和张胖子吼:“你们都赶紧回办公室,干什么玩意儿,没看见土匪进村啊,你们这金疙瘩还不赶紧自己把自己藏起来,一个个还敢冒头儿,也不怕让人薅走!”
张胖子一把抓住杜鹃,嗖的缩进去。
杜鹃小迷茫:“……”
张胖子:“吓死人,我告诉你,以后躲着点齐朝阳。你可别让他盯上,不然保准来借人。市局的活儿,可不适合你,真的。”
杜鹃:“???”
“你且感受着吧。”
陈正民和陈晨进屋收拾东西,张胖子心有余悸:“你们要去了啊?”
两个人点头,陈晨很高兴的,说:“我会好好干的。”
张胖子:“还是年轻啊!”
他问:“老高和蓝大爷谁会回来?”
“你怎么知道他们要回来一个?”
张胖子得意一笑:“他们不回来一个,卫副所是死都不会放人的。齐朝阳薅羊毛也没有这么薅的啊。”
“蓝大爷回来。”
张胖子想一想也是,说:“也对,老高正值壮年,总不能让蓝大爷跟着到处跑。”
杜鹃:“那,王枣的案子我们转给市局了,接下来就不用我们处理了吧?”
“不用了。这两天本地的我们也查的八-九不离十了。外地的一些人需要核实,我们所里真是抽不开更多人了。”
别看市局抽走了两个人,但这可不是两个人就够的。
如果这案子继续留在所里,他们查是可以查清的,但是肯定需要更多时间。而且还有其他工作呢!本地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可不少呢。所以杜鹃也觉得没什么,她不像是陈晨,一心想办大案子。
不管大小,她都可以的。
别看案子拿走了,但是这案子结案了,该他们的也不会少。
杜鹃他们也忙活了一个礼拜了,盯梢儿抓人审讯,日子过的倒是快。算一算,明天就是星期天了。
杜鹃伸个懒腰,明天她还要回乡下呢。
“老张,杜鹃,你们两个走一圈儿,咱们街道的各个大院儿还有小区都去一趟,不管是楼长还是管院儿,都多叮嘱叮嘱。凡事儿留点心,多留心外来人,租房还有人际往来,遇到摸不准的人要及时的上报。不能存有侥幸心理。另外也要谨慎些,不要盲目相信别人,骗子的手段,数不胜数。”
“好的!”
两个人很快的出门。
杜鹃:“我这才参加工作半个月,六个人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了。”
张胖子失笑:“谁让赶上大案子了呢,你说你这运气啊,一来就遇到这事儿了。不过你放心,大案子肯定是少的,主要还是家长里短。”
杜鹃点头:“我知道的。”
两个人一起挨家挨户的走,这年头儿老百姓对公安还是有几分惧怕的,所以也没人故意挑事儿。这一路都很顺利,就是吧,杜鹃深深感叹:“自从上班,我觉得我的鞋子报废率就要变高了。”
张胖子:“那是你的鞋不行,你这是百货商店买的吧?这小白鞋看着好看,穿着可不抗造。赶明儿我让你婶子给你纳两双千层底儿的布鞋,又好穿又抗造。我跟你讲啊,咱这行,有个好穿的鞋子可是很重要的。”
杜鹃:“谢谢张叔。”
张胖子:“嗐,谢什么,我跟你爸多少年的老同事了,我们可是同一批进所里的。”
“东方红,太阳升……”
俩人走街串巷呢,走到火车站附近,就听到一阵阵歌声嘹亮。
杜鹃远远的看着,是一群年轻人正在唱歌,应该是刚下火车的,一个个都带着几分狼狈,没什么精神头儿,但是唱歌声音倒是不低。杜鹃诧异:“这是知青吧?不对啊,他们怎么来的这么早?”
她记得苗苗说,她是九月初下乡啊,这不是差了一个来月了?
张胖子:“没错的,这会儿来也对,咱们市是九月初统一下乡,但是也有别的地儿早一点。基本上各地的时间七月初毕业之后,各个学校拿到毕业证之后,就是各地安排下乡的时间了。有的早点有的晚点,基本是七月到九月之间。”
杜鹃恍然大悟,她还真是不知道这么详细。
杜鹃还没接班那会儿就知道自己不用下乡,她是独生子女,按照政策是不下乡的,因为这个,她也就没太关注。如今看着一张张年轻的脸,倒是切实到背井离乡四个字儿了。
她心里其实是轻轻松了一口气的,她打小儿就没有离开过家人身边,真是不敢想,如果下乡去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该怎么办。杜鹃看着他们还能朝气蓬勃的唱歌,说:“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儿来的?”
“那就不好说了,这一趟车可路过不少地方,你瞅瞅,这么多知青呢。这突然多了这么多人,城乡差距的,又是没干过活儿的小年轻,到时候事儿肯定不少了。下面的派出所也都不好干。”
杜鹃轻轻点头,认可这个话。
几个人正要继续走,突然间就听到一个女孩子尖叫:“啊啊啊!我的钱包不见了,我的钱包……”
张胖子和杜鹃赶紧过去:“怎么回事儿?”
脸色苍白的女孩子急的语无伦次:“我的钱,我的钱包没了。刚才我就放在这个大包里,可是不见了……”
周围的了都七嘴八舌:“会不会是你放忘了啊,再找找吧。”
“你是什么时候不见了的啊,是在车上的时候还是下车之后啊……”
“你钱包里有多少钱啊?”
“知青办的人来了,你可不能耽误我们的事儿啊。”
……
呜呜渣渣的。
杜鹃:“都静一静!安静!”
她高声呵斥。
这可不是她态度不好,有时候就是要大声才有效啊。
她很快的说:“没事,你过来,说一下你钱包的事儿,你别紧张,冷静点,你说说。”
女知青哆嗦着:“我,我的钱包下车前还在的,我下车的时候还摸了一下,确认在的,下车之后我们就在这里集合等着知青办的人。我们一起唱歌,刚才准备走了,我一摸,才发现钱包没了。”
杜鹃:“别着急,你别着急,仔细想一想,下车之后都有谁靠近你了?”女知青:“就是,就是火车上认识的几个人在一起,没有别人的。”
杜鹃:“你说一下是哪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