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和张胖子各坐在走廊的一侧, 这盯梢儿,可没有聚在一起的。
杜鹃垂着头竖着耳朵,跟个兔子似的, 眼神儿轻瞟着那头儿,王枣和常大妈两个人坐在走廊长椅上“推心置腹”。
杜鹃恍恍惚惚,忍不住掏掏耳朵,这年头儿,搞诈骗都这么不走心了吗?
难道, 难道是筛选傻子?
这么离谱的话都能相信,那肯定好骗。
杜鹃抿着小嘴儿,挪挪屁股, 更凑近几分, 继续偷听。
这会儿王枣握着常大妈的手,温温柔柔的说:“我家祖上,就是吕布,方天画戟,可是我家的传家宝。大妈, 我就是跟你一见如故,才跟你说这个。”
常大妈:“啊?哦哦哦!”
所以咧!
这个跟她们家有人去哈城有什么关系?
再说,啥三国啥吕布啥方天画戟?她不知道啊!
她都是假装知道, 纯文盲, 不认字儿, 不知道是啥!
但是,面子不能掉,装懂就行!
可虽然装懂, 但常大妈迷茫常大妈不解常大妈懵逼。
她这样, 杜鹃也这样。
杜鹃也不懂, 这话题这么跳跃,是为了啥啊?
不过好在王枣没让大家继续迷茫,她带着几分哭音,可怜的说:“我家遇到大事儿了,所以我想给这个卖掉拿钱走关系。”
常大妈迷茫:“我也买不起啊。”
杜鹃竖着耳朵,差点跟着点头,是啊是啊,常大妈也买不起的啊。
啊不对,啊呸呸,你家有个屁的方天画戟啊!
再说,这不是小说吗?
实际上吕布用的是这个吗?
你也不能听了一句:方天画戟专捅义父,就认定小说是真的了吧?
杜鹃虽然偷听,但是内心疯狂吐槽。
虽说杜鹃内心的弹幕吐槽都已经飘的密密麻麻,但是人家当事人还能撑着继续演戏呢。
王枣咬着唇,说:“不不不,你误会了,我也不是要卖给你,我家那个可是传家宝,一般人是买不起的。”
常大妈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有点忍无可忍了,说:“你到底想咋样你直接说,你这拐弯抹角的,我听不明白。你不是要从哈城捎东西吗?你就说捎啥,能给多少钱,我不听你那些狗屁倒灶的家事儿。”
王枣赶紧的:“我晓得我晓得,是这样的,我想托您从哈城捎一批稀罕的东西,就老毛子那边的特产,我想送人。但是我手里暂时还没那么多钱……”
常大妈一下子跳起来:“没钱你说个屁啊!你这不是浪费我的时间?什么狗屁玩意儿!”
她眉毛都竖起来了,格外的不高兴,刻薄的盯着王枣,嘲讽:“穷鬼就滚远点,凑到我面前装什么大瓣儿蒜。”
“不是的,不是的,你误会了,您听我说。”
王枣低声:“我手里确实没有那么多钱,但是我家的传家宝已经找到买家了,那边给我一万块呢。”
嗞!
常大妈倒吸一口气。
“多少???!!!一万!一万???”
她声音都劈叉了。
杜鹃:“……”
常大妈,你该不会是相信了吧?
啊这……
平日里的聪明相,果然是装的,是装的啊!
杜鹃又开始在内心哔哔了,疯狂吐槽+1+1+1+1……
常大妈深深的吸气呼气,激动:“天爷啊,你家的传家宝这么值钱呢?”
王枣腼腆的笑笑,带着几分得意,说:“那是什么,是方天画戟,那可是神器,更是古董,那可是三国时期的东西,有多值钱,价值不可估量啊。如果不是我家出事儿需要钱,我是怎么都不可能卖出去的。现在给一万,看着挺多,但其实真的不算什么。这都是少的。别说一万,如果赶上好时候,两万三万四万都不在话下。”
停顿一下,她继续说:“我觉得一万还是有点太少了,所以还在争取,现在这情况也要不上高价,所以我是想要两万的。但是你看这事儿,这谈价钱从中斡旋,总是需要时间,所以让我立刻拿钱出来,我是真的拿不出……不过常大妈,我跟您一见如故,也是真心想让您捎东西,所以我想着,能不能把我的的方天画戟押在你家。你先让你给儿子给我带东西,你看,反正这东西也没到我手里,然后方天画戟也押在你家。我这边利用这段时间正好再谈一谈,我有信心可以继续多要的,我要两万块,哪有还价一万的。这也差的太多了。我们各退一步,一万五我是能拿到的。谈妥了我就去你家,这头儿啊,我收钱,把方天画戟交出去。那头儿啊,就给你钱。你把捎的货给我。咱在一天交易,您看您也不吃亏。您觉得呢?”
常大妈:“你等等,我捋捋,我捋捋你的话。”
王枣:“其实,其实不是逼不得已拿不出这么多钱,我是不舍得把我家的传家宝放在你哪儿的。讲真,我家这可是传家宝,这个是价值万元的传家宝,如果不是看您是个正派人,又住在公安家属院儿,是个信得过的,我是绝对不敢把传家宝压出去的。真的,我就是看您人品好。”
常大妈得意,上下扫了一眼王枣,说:“你这话倒是没说错,我看你这人倒是有点眼光,看人很准啊。我这个人,江湖人称侠肝义胆常大妈,这说的就是我。”
王枣拍马屁:“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您是个大好人。”
常大妈更加得意。
杜鹃:“……”
你们俩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信啊!
杜鹃一时感叹,这骗子这么拙劣,是怎么逃脱法律制裁的啊!
合理吗?
你们说合理吗?
这要不是戴着假发,她都能给头发挠秃了。
真就不能理解啊。
杜鹃内心又开始吐槽+1+1+1……
她十分看不上这拙劣的骗局,但是,但是但是,常大妈抿抿嘴,说:“你想从哈城带什么?”
杜鹃:“???”
杜鹃:“!!!”
哎不是,你这是相信了?
这套路很粗糙的啊。
杜鹃:“……”
沉默,是今晚的医院。
杜鹃内心戏超多,倒是王枣一点也不意外常大妈会相信,她自得的笑了一下,但是仍是一副温柔中带着怯懦的样子,说:“烟酒,那自然是烟酒的,如果有巧克力也来一些。”
“巧克力?那是啥玩意儿?”
常大妈疑惑,没听过这玩意儿啊。
王枣:“跟差不多,但是是苦的。”
常大妈:“???”
她有点看不懂了,随即说:“苦苦的就说苦得了呗,叫啥巧克力。那苦的有啥吃头。真是就会搞洋玩意儿,这名字我听都没听过。”
王枣心里鄙夷这个老太太没见过世面,真是个土老鳖。
但是面上却说:“我也没吃过,但是这东西少见,听说大城市只有友谊商店这种地儿才有卖呢。我家是要送礼,既然是送礼,就得送稀奇又稀罕的,您说对吧?”
“那倒是。”常大妈嘟囔一句。
她斜楞眼,又开始上下打量王枣,她倒没说怀疑王枣的话,嗐,她可是洞庭湖的老麻雀,还能被一个娘们骗了?这王枣一看就是没什么心眼儿的。
传家宝这种事儿,搁了一般精明人可不能说。
她咳嗽一声,说:“我咋知道你是不是骗我?”
王枣:“大姐,你想,我的东西放在你家,你虽然给我捎东西了,但是你这东西还没给我呢。就算是我拿不出钱,你也不亏啊。东西还是你的。更不要说,我传家宝就要卖了,咋可能拿不出钱?好,咱退一万步讲,我就是真的没卖出去,这事儿黄了。你把我的传家宝扣着,我还能不筹钱把传家宝和要的东西都赎出来?您是一点也不吃亏的。我让您带烟酒,不给钱您别给我就是了。”
她叹息一声,说:“其实该害怕的是我,那可是我家传家宝,放在外面,我心里也不踏实呢。”
她偷看常菊一眼,突然就站起来,说:“算了,算了算了,既然你不放心,那就算了,我再去想别的办法,本来就是萍水相逢,也是我太大胆了,这事儿我也得多想想的。我家那可是传家宝,如果有个上市,我可对不起祖宗。”
她立时就要走,常大妈一下子把人拽住,说:“你看你,你这咋就走了?你着什么急啊!我没说不同意。你既然敢跟我说,不就是信任我?”
王枣犹犹豫豫。
杜鹃瞄一眼,又瞄一眼,感叹王枣虽然讨论粗糙,但是演技还挺好。怪不得是能诈骗老头儿的人。
这不,常大妈明显是相信了。
她说:“你别走啊,我没说不帮你带,你信得过我才跟我说,我也不是糊涂人啊。”
王枣状似犹豫。她期期艾艾的说:“我是相信你的,一看您就是个好人,但是就不知道大妈你的家人信不信得过……”
她咬着唇,说:“这事儿,您能不告诉家里人吗?我,我是真的怕有人见财起意,我信得过您的,但是您的家人,我都没见过,哪里信得过……这是咱们两个的交易,您看如何?”
常大妈眼睛一亮:“这必须的啊。”
这是她赚私房钱的机会,本来不想家里几个男人知道。
常菊:“哎,你说说呗,你家是出啥事儿了?咋这么着急用钱?传家宝都卖了,这也太惨了吧?”
王枣:“我……”
“常阿姨。”
正要说着,响起一道女声。
就连杜鹃都抬眼看过去了,她扫了一眼,呃……白晚秋。
白晚秋怎么来了?
杜鹃惊诧,常菊更惊讶啊,她猛地站起来,说:“你怎么来了!”
她火速的东张西望,生怕遇见熟人,扫了一圈儿,嗯,没熟人。
杜鹃:我这么大一个人,你认不出我,你眼神儿真好。
哦不,是我伪装的真好。
杜鹃跟个假人一样,坐在那儿好久没动过了。
常菊不高兴的说:“我不是跟你说了,没事儿别来找大伟?你这是存心让我不痛快是吧?”
她带着几分怨怼,越发的看不上白晚秋,明明,明明今天下午的时候她都去找过白晚秋了,没想到晚上这人倒是偷偷来了。她眼神锐利,质问:“你来干什么!”
白晚秋被她这么一说,倒是委屈的很,她咬着唇,说:“大伟哥受伤了,我不放心。”
常菊气急败坏:“这有你什么事儿?你不放心?你算是哪根葱你不放心?我看你真是不知所谓。这里是你能来的地方吗?要是让人看见了,八成又要误会我家大伟了。你能不能不要给他添麻烦?”
常菊可不想儿子再沾染上截胡儿的事儿,先头儿那个事儿已经很气人了。她可不想再来一次被人指指点点。
当然了,常菊已经知道白晚秋跟儿子的事儿了。
昨晚知道的。
不过甭管早晚,她觉得儿子都不能跟白晚秋扯上关系。
她那个未来儿媳妇儿李秀莲的爸爸可是机械厂采购科主任,那是实打实的干部,还有权利。虽说家里也有儿子,但是就两个孩子,李秀莲可是很受宠的。李秀莲也在百货商场工作呢。
八大员之一,热门好单位。
这要是嫁过来,对他家可是很有用的。
白晚秋有什么,虽说号称干部家庭,但是她爸就是普通的车间小班长,家里四个孩子,那可真是称不上多好的。要不是她运气好考上了电影院的售票员,那她的条件根本不能看。
所以常菊是绝对不会允许这个白晚秋跟自己儿子好的,可她没想到,今天下午才去给她安排了接下来的“行动”,这人晚上就来了。
真是不把她的话当回事儿,可恶!
常菊怒目圆瞪,表情狰狞,说:“我不是说了,让你不要来找我家大伟吗?你答应的好好的,转头儿就给我阴奉阳违。你可真是个好样的,你爸妈就教出来你这种女儿?真是个贱骨头!”
白晚秋气的不行,她虽然面上对常菊客气,但是心里是十分怨怼这个老虔婆的,如果不是她不同意,自己跟大伟哥早就修成正果了。一切都是这个老虔婆的错。
只是想要嫁到胡家总归绕不开婆婆,她强撑着委屈,说:“常阿姨,你怎么能这样说我?”
她苦哈哈的说:“大伟哥摔伤,我哪里放心的下?”
她扫了一眼常菊身边的女人,眼神鄙夷,故作很了解的说:“你就是李秀莲吧?”
白晚秋跟胡相伟好,但是却从来没有见过李秀莲,不过大伟哥是说过的,李秀莲长得不如她,显老,如果不是他妈坚持,他本人是一点也不乐意的。
白晚秋上下打量王枣,心里十分鄙夷,心说:大伟哥真是饿了,竟然要跟这样的女人结婚!这女的一看都要奔四十了,长得也太老了吧?
哼,不就是条件好?
她白晚秋也是干部家庭啊。
白晚秋做作的很:“我是胡相伟的好朋友,我叫白晚秋。他一定跟你提过我吧?我可经常听他提起你呢,呵呵呵!”
虽说也被胡相伟说通了打算找个接盘侠,但是如果可以嫁给大伟,她又何必一定要找个接盘侠?
再说!
这个李秀莲真的太不如她了。
她一下子信心倍增。
她高傲的笑笑:“我总是听说你条件好,看着也不怎么样嘛。”
这衣服看着也不新啊!
果然条件好都是吹出来的。
王枣:“????”
一旁蹲点儿盯梢儿的杜鹃:“?????”
哎不是,这是闹哪样儿?
白晚秋为什么会把王枣认成李秀莲啊?
王枣,将近四十!
李秀莲,二十几。
这再怎么也不能认错人吧?
杜鹃恨不能凑到一边儿嗑瓜子儿看热闹,打住打住,杜鹃,要注意,你还在工作,你是盯梢儿王枣的。
虽然咱是新人,但是也不能掉链子啊!
杜鹃吞咽一下口水,偷瞄着这几个人。
这会儿王枣也终于反应过来了,她笑着说:“你认错人了。”
白晚秋才不信呢,这如果不是李秀莲,能跟常大妈这么亲近?她呵呵一声,说:“呦,这怎么这么窝囊啊,都不敢承认自己是谁了?”
常大妈这会儿也一样反应过来,她张口就骂:“好你个小娼妇,我说你怎么来了,敢情儿你是来捣乱的啊!你个贱人,你什么意思,没安好心眼啊!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这幸好是王枣,要是李秀莲……
常大妈瞬间一身冷汗,不敢相信如果是李秀莲,今天的事儿得变成啥样。
越想越气。
她上前就是一个大嘴巴子,啪!!!
耳光响亮!
重重的扇过去!
“你个贱人!我让你图谋不轨!你给我滚!”
“啊!你敢打我?”白晚秋不可置信,她一下子就崩溃了,猛地扑上去,歇斯底里:“你故意拆散我跟大伟,你个老虔婆!我爸妈都不打我,你还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她嗷的一声,冲上前抓住常大妈的头发,甩开了巴掌。
“你个不要脸的东西,你敢跟我动手?”
常大妈可没想到,白晚秋还敢动手。
真是反了她了。
倒反天罡!
真是倒反天罡!
她反手拽住白晚秋,两个人瞬间撕把起来。
杜鹃:“!!!!”
她站起来,立刻就想拉架,只不过一眼扫到张胖子,顿住了脚步,她要是真的上前拉架,保准被认出来。那就打草惊蛇了。
孰轻孰重,杜鹃瞬间做出了选择。
老娘们打架,不少见的。
应该还好,盯着!
“你个老虔婆,我跟大伟在一起都快一年了,你偏是让大伟哥娶这个老女人,你看看这女人,明明才二十多,长得跟四十似的!你是瞎吗?就为了条件让儿子娶这种女人,你个歹毒的老妇!”
“你才是个胡说八道的小娼妇,你不要脸贴着我家儿子,怎么的,这天底下的男人死光了,你还要不要脸了……”
两个人抓挠扑打。一个小护士从护士站出来,劝说:“你们这是干什么,快别闹了,这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
“滚!”
异口同声。
继续打!
小护士一看情况不好,飞快的下楼,搬救兵去了。
杜鹃看的呲牙裂嘴,这些老娘们打架,可真是比老爷们勇猛多了。
杜鹃挪了个位置,蹲在墙角看热闹,好在,这会儿走廊里出来不少人,都看热闹呢。
两个女人就这么打在一起,杜鹃往病房看了几眼,感叹胡相伟这人真是牛逼,不管外面腥风血雨,他都能在屋里装死啊!这种男人,最是要不得了。
她瞄着王枣,虽说看热闹,但是正事儿也不能含糊。
王枣……王枣这会儿也懵逼啊,她哪里想到还有这屁事儿呢。
这也没说啥啊,怎么的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
一想着闹大许是公安就来了,她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转身就想先离开。甭管骗不骗人的,自己的安全还是很重要的,能不跟官家打交道就不要跟官家打交道,这才是最安全的。
王枣想走,立刻就被白晚秋发现了,她认准了这就是李秀莲,眼珠子一转,一推常菊,用力拽住王枣:“你别走!有本事说清楚,我们找胡相伟说清楚,看他要我还是要你这个丑八怪!”
“你放屁。你才是丑八怪!”
王枣也破防了,她虽然四十来岁,但是长得还是不错的,不然也不能□□老头儿啊。而且她是有几分妩媚的风情的。
王枣一直都对自己很有信心,但是没想到这女人竟然听不懂人话,几次三番没完了,她也不客气,用力推过去:“滚开!你个蠢货,我都说了我不是什么李秀莲!”
“你还给我装!不是李秀莲你来陪夜?你是怕了我吧?连自己的身份都敢承认了,你就是个胆小鬼,你配不上胡相伟!”白晚秋认定了不撒手,恨不能就此破坏了李秀莲跟胡相伟母子的关系,猛地伸手,用力扇过去:“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