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修背对着她,韶音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见刚才啜泣那人,神情惊惶,随即被身边一名女修捂住了嘴巴。
这时,男修似乎察觉到什么,转头往韶音这边看来。韶音不躲不避,冲他露出一个灿烂明亮的笑容,并对他挥了挥手。
男修顿了顿,露出一个温柔和煦的微笑,对韶音轻轻颔首,重新坐好。
“呵!”金长老一声冷笑。
韶音回过头,认真诚恳地道:“师兄教训得是。我方才开玩笑的,师兄不要动气。”
开玩笑?金长老闭了闭眼,跟一个小丫头计较,有失身份。
顺了顺气,他道:“无极门在云洲也算得大宗门了。这些个外出历练的弟子,看行头、谈吐、气质,多半是内门弟子。”
他瞥过去一眼:“你觉得领头那个,跟你同为筑基期的男修,如何啊?”
“什么如何?”韶音有点不解,回头看了一眼,“一把年纪,堪堪筑基,如此废物,我要觉得他如何?”
一脸嫌弃的模样,让金长老噎了一下。
平心而论,人家年纪轻轻已经筑基,算得上年少有为了。但若这么说,又该如何评论她?她岂非是绝世天才了?
臭丫头,休想从他口中听到夸赞之语。
“我叫你评论他的人品。”
韶音摸了摸下巴,想了想说:“表面功夫做得不错,是个有心人。”
她一边说着,一边赞许颔首。听在金长老耳中,直是又急又气。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只看他表面,岂知——
金长老刚要教训,忽然顿住了。
诡异面具后,表情逐渐奇异起来。
“你也‘有心了。’”说这话时,他好笑又好气,难掩宽慰。
还以为她天真骄狂,不知世事险恶,把一些表面上看起来很好的人,真的当成好人。
谁知她眼明心亮,竟是通透得很。金长老心中高兴,说道:“去,跟他们说说话。”
“咦?”韶音讶异道。
金长老重新恢复到古板又不近人情的样子:“这是老夫对你的考验。若是考验通过,这朵凤凰羽就归你了。”
说着,他掌心中一闪,露出那只玉盒。
凤凰羽?这平平无奇的小叫凤凰羽?听着名字,很有来历的样子。
韶音立刻起身:“是,师兄。”
不远处,无极门的弟子们围成一圈,有人打坐,有人疗伤,有人失神,有人轻声说话。
“这位师妹,可是前辈有何吩咐?”气质和煦,令人如沐春风的男修,敏锐察觉到韶音的靠近,立刻起身道。
韶音往身后瞧去,穿着乌漆麻黑的袍子,戴着乌漆麻黑的面具,金长老此刻是否睁着眼,在这片禁日森林中,根本瞧不清。
她顿时松了口气,压低声音说到:“我师叔睡着了,我来找你们说说话。”
“不知师兄怎么称呼?”她仰起头,一脸笑意地看过去。
她今年不过十五岁,脸颊仍有些稚气,偏偏生得极为秀美,浅色绣华莲的衣裙,更将她衬得清灵脱俗。
“师妹若不嫌弃,唤我一句安师兄便可。”男修说道,神情温柔,“师妹请坐。”
其他人立刻让出位置,让韶音坐下。
韶音抱着剑,蹲坐下来,有些兴致勃勃,想要开口,又有些拘谨的样子,像极了初出门历练的小姑娘。
安师兄看出来了,便主动道:“师妹与前辈因何在此?”
这里是禁日森林,修士们常往此处来,或采摘药草,或猎杀妖兽,或单纯路过。
韶音随便回答就行。但她眼神闪烁,支支吾吾:“啊,没什么。”
这一听就有什么。
“我们是来历练的,师妹也是吗?”安师兄很体贴地问道。
韶音咬了咬唇,一下下摇头,摇了七八下,终于忍不住似的:“不是。不是。”
其他人都看过来,纷纷目带好奇:“那是什么?”
韶音往身后看了看,见金长老没注意这边,才压低声音道:“我师叔,是那个!”
那个?是哪个?
安师兄好笑道:“不知师妹说的是?”
“唉!我直说吧。”韶音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道:“我师叔,是天阙的弃徒。他终于找到洗清罪名的办法,要回天阙,以证清白。”
众人都呆了。
包括安师兄在内,一张沉稳镇定的脸庞,此刻写满了呆滞。
“天,天阙?”
“你师叔是,是天阙的弃徒?”
天阙啊!上三宗之一!这是什么概念?北斗、天阙、万虚,是高高在上,天之骄子欲入其门而不得的仙门。
仙门之下,是清源门、玄天剑宗等一流门派。再之下,才是无极门这样的二流门派。
再说他们无极门,在二流门派中,都排不上名号。可是刚才救了他们的那个黑袍怪人,居然曾是天阙的弟子?
就算是弃徒,那也曾是天阙弟子啊!天啊!众人激动得呼吸都不稳起来。
“前辈怎会被天阙赶出门?”安师兄到底老成些,心里有些不信,仍是温柔问道。
韶音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一百多年前的事了。”
仿佛终于有了可以说话的对象,小姑娘嘴上把不住门,什么都往外说——
“我师叔是毒修,一身剧毒,可厉害了。但是近些年不用了,他一般用剑。”
“似乎是早年引起过什么误会,他对用毒有些芥蒂。”
“你们别看我师叔穿得怪,他脾气也怪。”
“但他人很好的。”
众人听得津津有味,有女修开始打开储物袋,拿灵果、点心给她吃。
谁不喜欢这样天真单纯的孩子?出门在外,难得见到这样心无城府的人。为了哄着她多说点,纷纷凑过来捧场,连身上的伤痛都忘了。韶音随口胡诌——她一个小孩子,她能懂得什么?说错了也都是别人教的。
不远处,闭目打坐的金长老,将这一切都收入耳中。面具后,是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