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喻生似笑非笑, 看着她的眼中尽是嘲弄,说着连给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动手开始褪掉了她的外裳。
分明是谪仙模样, 现在却在做着这样下流的事情。
不知是被水汽蒸的,还是何者缘故,温楚两靥通红,玉辉堂的院子里头栽着一株桃树,温楚此番若院中树上的桃。
夏季的衣裳本就不多, 没过多久,很快就只剩下一件单薄的小衣。
宋喻生却像是在折磨她一样,指尖勾着后背的系带, 却始终不动手解开。
温楚被宋喻生这样无赖的举动气得昏头, 热气蒸得她都要喘不上起来了,宋喻生的指尖有意无意抚过她的背后,让她更觉煎熬。
她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只能拼命地摇头表达自己的抗拒,她还想要说些什么, 然而方一张口,宋喻生就勾动指尖。
院子里头不知是何时刮起了一阵邪风,吹得院中桃七零八落, 瓣落地, 只剩下蕊。
温楚所有的话都因他这一举动, 被生生咽回了肚子里头,嘴唇翕动,千言万语化为虚无。
水汽弥漫, 视线下移, 是一抹白。
温楚快要被这种无穷无尽的屈辱压垮, 她宁愿宋喻生把她的手掌打烂也不想被他这样肆意地侮辱。
她道:“我当初就应该让你一个人死在外边,捡了你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人回家,你非要逼我至此番地步?与林宿简有何异?!”
宋喻生的神色越发深幽,眸光中透着不见底的暗,他的手搭放在浴池的边上,修长的手指按在浴池的壁上,用力到了几乎发白。
因着生气,温楚说话之时胸口剧烈随之剧烈颤动,宋喻生腹胀难受,却见她还在不知死活挑衅,他伸手抓住了她的头发,迫她仰头看他。
他的嗓音有些哑,“我同他何异?他办不了的事情我能办。”
他眼中的神色已经丝毫不去掩藏,平日里头素来端正儒雅的人全然换了一副模样。温楚看着他伸手解开了腰带,转身就往浴池另外一边去躲。然方一有动作却先一步被他抓住了手臂,他拿了腰带,困住了她的双手,其间任由她如何说如何骂,都不肯听。
很快,他踏进了浴池。
他将人逼至角落,居高临下问道:“我最后再问你,祁子渊究竟同你是和干系?”
“没有干系!什么干系都没有!”
宋喻生道:“可他今日想带你走啊。”
温楚不知道宋喻生为何对祁子渊这样耿耿于怀,但她现在也只能和他撇开归关系了,她忙道:“那是他的事情,我心日月可鉴啊!你知道的,除了被三小姐拉走那一会,今日我一直跟在你的身边的!何曾能有机会同他纠缠啊。”
“你现在知道怕了?可方才恨不得要杀了我啊。你今日没机会同他纠缠,先前呢?你那会在街上碰到了他,为何又要求他?”
温楚不知道他为何能有这么多的问题,但这样的情形之下,她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再去说了。
“先前也没有,上回是我慌不择路,病急乱投医”
她的嗓音尽是哭腔,若桃被雨水风霜狠狠浇打过了一般。
宋喻生见她认错又是如此之快,竟叹了一口气。他道:“你总是这样,早这样回答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吗?非要弄到这般境地。”
宋喻生笑了一声,只这笑像是浸了水一样,不同平日的清润,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道:“你这回说得话很好听,我可以放过你。”
温楚还没来得急松开一口气,宋喻生就握着她的肩膀,将她背对着自己。
他的手往下伸进水里,所过之处,有水波滑动,他的声音似乎也带了一股蛊惑的味道。
温楚听他道:“我放过你,礼尚往来,你自然也要帮帮我,对不对?”
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起了什么心思也不藏着掖着,将来若迟早要走到那一地步,他无所谓时间早晚。可是他也不敢一下子将人逼得太狠了,若是一不小心逼迫得狠了,只怕她将来会害怕,会抵触的。
宋喻生哪里是在询问,他的话里面皆是不容置疑,而且手上的动作也十分强硬,丝毫不容人拒绝。
温楚双手被绑,撑在石壁上面,她刚想回头问“帮什么?”,甫一回头,宋喻生的手就已经捂上了她的眼。
屋外竟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雨来,玉辉堂院子的桃树的上面,桃瓣也被雨水浇得一干二净,上面不带任何杂质,只一朵干干净净的蕊,撑在枝干上面,无论风雨如何冲刷,都始终不曾败落。
这个时节,桃开得正盛,只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将瓣冲散了开来。
宋喻生除眼角被水汽熏得发红,其他看着与竟与平常也无什么不寻常,黑羽般的长睫低垂,很好的掩藏了眼中的神色。
温楚被他捂着眼睛,一动也不敢动。
宋喻生俯身凑到了她的耳边,说了句话。
嗓音听着比平日里头带了几分低沉。
温楚的神思本已涣散,飘去了别处,听到了这话之后,便回了神来,脸竟也红得不像话。
后来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屋外的雨停下了,玉辉堂落入了一片死寂。
今日这里头的事情多少还是传出去了些,但在玉辉堂里头也没人敢去揣摩宋喻生的心思。大家眼观鼻鼻观心,见当事人也没有想要提起这事的意思,也都只装作不知。
这事过后,宋喻生果然是连打她手板的事情都忘记了,也没再去追究后来的事情,温楚也离开了净室这处,回到了自己住处。
一路上,温楚骂了他千回百转,从天上骂到了地下,因为气极,时不时忍不住就咒骂出声。
怎会有这般无耻之人,这算是哪门子放过她了?她不敢在里面同他争执,怕再惹恼了他真会做了那事。今日这样,都已经叫人难以承受,若是真的真的到了那一步.
温楚不敢再想,扭头又骂起了宋喻生来。
宋喻生这人已经疯了,非得这般惩罚折磨她。若是打手板,皮开肉绽她亦是心甘情愿,非得这般?他是厉害极了,知道打了手板她还能不老实,可是如今这样之后,她不就老老实实,不敢同他争执一二了吗。
龌龊小人!
温楚回去路上骂的话全被暗卫传到了他的耳中。
宋喻生眼中情/欲褪去,已经恢复了往日那副淡漠无情的模样。
暗卫说得惊心胆颤,时不时地去瞥宋喻生的脸色,只见他坐在椅上,听着那些话也没什么生气的样子。暗卫松了一口气,断断续续将那些骂人的话学给了宋喻生听完。
宋喻生光是听暗卫这般说,都能想象得到温楚骂骂咧咧的模样。不过今日这事,她若是不骂,才像是不正常了。
他没放在心上,启声吩咐暗卫退下。
堂屋之中已经燃起了灯,灯跳跃时不时地发出噼啪声响,宋喻生一个人坐在此处,就跟入了神似的,一动不动。寂静的黑夜之中,显得他格外孤寂落寞。
有风吹过,堂屋外头回廊之下挂着的六角铃铛被吹动,发出脆响。
宋喻生的神思终于被拉扯回来。
他看向了站在一旁等待的春风,启唇问道:“是何事要禀?”
春风道:“主子让查的东西已经查出来了一些,当初琴吉殿坍塌一事,恐怕就是因着建造的时候偷工减料,用了极劣质的物材,起初倒是还好,殿还不高,倒不掉,可是后来越建越高,只不过是两层,却再也撑不住了。这座大殿,历经两月的建造,还是毁于一旦。可是属下去查当年参与这件事的人,许多人早在当年事情一出之时就已经被处死,另外一些些活着的,出去后活下来的也没几个。属下们查了许久,只能查出了这些。”
琴吉殿坍塌是四年之前的事情了,当年的皇太后想要修个礼佛的殿宇,后内阁便批了两百万两的钱下去给了工部,让当时的工部尚书何洪去办。
可是建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到了最后却还是坍塌,尽数毁于一旦。当年督工的何洪先是因为渎职,办事不力被抓去了刑部,可刑部定不下他的罪后,又是将人扭送去都察院,都察院里头也不敢得罪他和皇太后,就将人送去大理寺定罪,可大理寺呢?当时的大理寺卿尤齐已被何家和皇太后的人收买打通。
就这样,当年涉事的人都死了,可偏偏督管此事的何洪,三进三出之后,依旧是平平安安,风生水起。
后来钦天监的人说那琴吉殿那边的地界风水不好,不适合修殿,再加之那些修殿的人,该死的不该死的,也都死了,这件事情就这样算了,殿也不再修了。而那修殿的两百万两的银子呢,进了工部之后就再也吐不出来了。
宋喻生听了春风这话,已经明白了大半,其实他早在当年琴吉殿出事之后就已经猜到了,只是这回更加确信罢了。
他道:“琴吉殿本说好有三层,可第二层方一开始建就打不住塌了,想也知道用的是多粗劣的材料了。两百万两的白银,二十万两有没有用进去都不知道。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想建好这一座殿,不过就是打一个建殿的幌子,行尽贪墨之事。索性是连装都不装了,干脆就用最烂的东西,这样还能贪得更多。倒了就倒了,反正有得是人帮他们去死,有得是能帮他们做谎。”
事情已经十分明了,琴吉殿倒塌,就是何党为了贪墨,而一手策划出来的事情。
而大理寺卿尤齐,想也知道,当年收了何党的贿,成了何党的人,所以当年的事情就这样被轻拿轻放,而何洪这人,完好无损,最后不过二十大板草草结束。
宋喻生若是要去针对尤齐,自然会针对到何党。可若是先让尤齐和何洪离心呢?像是何洪这样自私自利的人,又会去保他?
他神色淡漠如水,即便这处没有外人在的时候,他的唇角也始终挂着一抹淡笑。这事几乎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他习惯了这样的伪装。
他道:“何家那边不要让他们发现,但故意在尤齐面前露出些马脚吧,让他知道我在查他贪污一事就行,他这人外强中干,受不了这等惊吓,定要去找何洪哭闹。”
*
今夜注定不大安眠,那边黄若棠也跟着母亲黄夫人一同家去。一路上,黄若棠的神色都不大好。
黄夫人扯着黄若棠的手说道:“棠儿何故还这般生气,你姨母不是说了会帮你照看亲家的吗,你莫要忧心此事了啊。”
黄若棠身上的怨气冲天,可即便是这样,脸上表情都还没有崩塌,始终得体。
只是话里头明显带了几分气性,她道:“亲家?母亲说,天底又有那家的亲家比得上国公府,哪家的男子又比得上表哥这般?我黄若棠要嫁就是嫁给举世无双的公子。可父亲今日这又是什么意思?他怎么说曾经也都是宋首辅的学生,今日这样的日子,他分明是在休沐却也不肯往国公府跑一跑。这样姨母心中又怎会舒服?”
黄夫人一直都知道自己这个女儿心气高,虽她觉得像是棠儿这样优秀的孩子阖该嫁得高,可国公府这样的门楣岂能是他们能够攀扯的?她道:“棠儿啊!母亲知道你打小就是掐尖要好,是你父亲没用给你拖后腿了啊!我们五品官如何去够那国公府啊?!”
黄若棠道:“如何不能?五品又如何,我黄若棠绝不自轻自贱!父亲五品的官就五品吧,可为何总是要做出这些事情来阻挠我?我现下哄姨母欢心,可他却在旁边如此?究竟欲意何为!他自己个儿不争气,为何还要在后边害我,有他这样当爹的吗?!”
黄夫人还想再说,可在争执之间两人已经到了黄府。黄若棠下了马车之后,不管不顾朝里头走去,进了屋子之后,黄夫人还想要在一旁扯她,却被她狠狠拂开,她道:“今日我势必要去问父亲究竟是想如何,若是今后还做这样的事绊我,倒是不如叫我死了干净。”
黄夫人见拦不住她,只能跟在她的身后不断劝道:“他好歹也是你的父亲啊.”
“我倒是宁愿没有他这样无用窝囊的父亲!”
黄若棠的声音尖细,将好传到了正坐一人坐在院子里头饮酒的黄健耳朵里头。
他听到这话身形明显震了一下,可是很快就掩藏了自己的情绪,装作什么也没听见一般,自顾自地又给自己酌了一杯酒。
黄若棠进了院中,大步上前夺过了他的酒杯,狠狠摔到了地上,她尖声质问道:“你是不是非要我死了才肯满意!”
黄健装作没听见这话,晃动起身,说了一句,“棠儿回来了啊.回来就回来,还砸爹爹酒杯做什么啊?”
说着蹲到地上想要去摸酒杯。
自开国以来到现在,素来有个种说法,得中探之人比状元还要风光。按理来说状元为一甲第一,而探为一甲第三,第三怎么可能比第一还要风光?那是因为素来中探之人容貌俊秀,在众进士之中为容貌最佳的那一个,无一例外。当然除了宋喻生那一届科举之外,他这个状元郎,无人能与之相提并论。
黄健当年身为探,也是实实在在生了一副好样貌,若非是这样,也难一眼就入了他黄若棠母亲的眼。黄健即便是在现在醉酒之时,也依稀像是魏晋时期,身着白衣,吃了五石散的风流雅士,一举一动颇为儒雅风流。
但他这一去捡酒杯的举动,惹得黄若棠更气,她上前一脚将那酒杯踢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