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母阴姬勤于练功,并没有同云出岫说多久的话,就径直打发了他出去。后者溜溜哒哒回了房间,见一早出门的原随云还没回来,干脆又出了门,径直去寻阿九去了。
阿九正在同其他弟子一起玩水。
说是玩水,倒是也不尽然,姑娘们脱了鞋袜,踩在水中,击起水,却又互相躲闪,仗着精妙步法在水面游走,周身仍是滴水不沾,嬉笑声传出老远,本是一副世外桃源般如诗的画卷,但旁观的云出岫看着,却不觉有些同情她们。
若是身处外界,女孩们能做的事情简直不能更多,但正因为身处神水宫中,她们的消遣不过也就是这三两件事……
但他转念又想到了水母阴姬。
若非比常人更能忍耐寂寞,她又如何能抵达如此高度?只是,到底不是人人都能如同她一般,常人所享受的喜乐,她是不是也并不能理解呢?
还是阿九看到了他,随即找了个借口同姐妹们道别,笑盈盈的走了过来:“姑娘,你有事找我?”
“神水宫的武功,真是别具一格,难怪宫主能自称水母,我在水中,竟全不是姑娘你的对手。”云出岫有些感慨。
“哪里,阿九此前,也并未见过如同姑娘这般,可以化作冰雪的极寒内力。”阿九陪着他在河道边缓缓漫步,一边恭敬答道。
“我的武功本就名为凝雪,也没什么稀奇的。”在云出岫看来,这武功不过是师父诸多武功之中的一种罢了,实在没什么难度可言。萧东楼教导他的时候,也并未把武功招式放在最重要的一位,而是让他勤练心法——但修习内功委实是件十分无聊的事,他一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否则也不至于如此不济了。
“此番回谷之后,我一定要好好闭关修炼,不到处乱跑了。”云出岫小声嘀咕了一句,觉得自己心头竟然泛起了浓厚的思念——其实,萧东楼总爱四处游历,云无心又有自己的事情,两个人都不爱陪他,就是在家里,也不是每日都见得到的,但此时此刻,他似乎也染上了寂寞。
寂寞,岂不是就是这样突如其来、却轻易不会退却的东西?
“唉。”他叹了口气。阿九侧过头看了看他,不解的问道:“怎么了?”
“我只是在想,如果我师父和师兄在这里,我现在应该就能出去了。”
闻言,阿九微微一顿,唇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幅度,但她还是笑着对云出岫说道:“在这里有什么不好呢?你想要什么,尽可以告诉我,我自会给你拿来,宫主只是要你陪她说话,也并未为难你,不是吗?”
“在这里有什么好呢?此时我尚且还能忍耐,是因为我顾忌你们宫主武功高强,也是因为我才来不久,还可以忍耐,但若是日复一日都是如此,我的身份永远不见天日,不能接触外界,亦不能享受我的人生,那还不会把一个人活生生逼疯吗?”
云出岫撇了撇嘴。阿九微微一愣,却缓缓说道:“也许,再过一段时间,你就会习惯了,因为人就是这样,曾经以为不能接受的事情,其实总是可以习惯的。”
“如果我做不到呢?”
阿九没有回答,只是看他的目光好像在看一个死人。
于是云出岫掉头返回了房间,盘腿坐在床上运行起了内功心法。直至自身内力圆满走过十个大周天,他才缓缓睁开眼睛,望着纯白的房间发了会儿呆,这才发现原随云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
他仍然穿着神水宫弟子的白纱衣裙,正坐在窗边,拿着剪子细细剪着瓶里的枝,缩骨后的纤纤身姿委实好一位超尘脱俗的绝代佳人。那执着剪刀的手洁白如玉,叫云出岫一看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恍惚间倒是有些明白,为什么水母阴姬看到他,心情便会有所好转。
试问世上之人,又有几个没有爱美之心呢?
“唉呀,我的美人,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有找到什么出去的线索吗?”他从床上跳下来,几步跨到原随云身边,挨着他重新坐下来。原少庄主侧过头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起自己打探的结果,而是语气平淡的问道:“你师父和师兄,如今并不在这个世界吧?”
云出岫先是一愣,随后挑高了眉,反问道:“你听到我和阿九说的话了啊?”
“刚好耳闻罢了。”哪怕是承认自己偷听,原随云的态度永远都是这样云淡风轻。“你之功体,的确罕见,莫非幼时是在雪山中长大?”“没有哦,只是小时候为了练功,师父让我去雪山上住了三年,直到武功大成,才肯放我下山。你不知道,那时候,山上常年就只有我一个人,只是每过七天,会有人送食物上山给我,那日子可真难熬啊。”云出岫侧过身体,背对着他,悠闲的晃起了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