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轻浮。
话虽轻浮, 人却不轻浮,楚留香的表情很认真,正目光灼灼地看着沈璧君, 眼眸里好似发着光。
比星光还要亮,比月光还要温柔。
面对他这样的人,面对他这样的目光,沈璧君听见自己的心跳变得极快,几乎快要冲出胸膛。
她知道, 自己大约是真的有些喜欢楚留香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在危险时的舍身相护,还是平日相处时的细心照料?是流产之后的诸多宽慰, 还是在地下室里被汗水划过的侧脸与似有若无的微笑?
对沈璧君来说, 这一点喜欢无疑是罪恶的,所以当她明白自己的心的时候,迫切的需要吹吹冷风,冷静一下。
她得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我是有丈夫的人,我的丈夫也很温柔体贴, 他也同样英俊潇洒风度翩翩,自己有危险的时候,他也一定会挺身而出, 舍命相护。
最重要的是, 他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我的事情, 我也绝不能对不起他!
她的心跳渐渐平稳下来,再看向楚留香时,忽然生出几分莫名的气恼。
这人一定是故意的!但凡见到漂亮的女人, 他都是这个样子的, 风流浪子的本性罢了!
她狠狠地瞪了一眼楚留香, 方才慌乱的声音也镇定下来,简直比冬天的冷风还要冷。
“一颗太活泛的心,纵使冷一冷,也没什么不好!”
说罢,快步走回了车子,车门砰的一声,接着,一声小小“咔哒”从车门里传来,她竟把车门给锁住了,也不知道谁教她的,反正楚留香至今都不会锁车门。
他被关在外面,有些尴尬。
忽然,车窗打开,那件厚实的外套从车里飞出来,正正好好盖在他的头上,像是要隔绝什么东西似的。
楚留香把外套扯下来,摸了摸鼻子。
他能理解沈璧君突如其来的愤怒。
江湖上人人都说楚香帅风流多情,身边红粉佳人无数,但其实他面对女人的时候通常都是很规矩的,尤其是面对淑女,他的眼睛大多数时间都在看着自己的鞋尖。
刚刚的那句话确实有些唐突,可是,在这样一个静谧的夜晚,站在这样氤氲的暖光中,倾城佳人秀眉微蹙,面带愁容,回顾时通身被被暖光笼罩,美丽虚幻,好像一场梦,这叫他怎么能不动心呢?
夜风呼啸,就连凝在地上的冰霜都被风卷起来,吹成细小的冰晶,打在身上啪啪作响。
楚留香使劲儿裹了裹衣服,再站一会,不要说心冷,连他整个人都要冻成冰了。
风流多情的楚公子决定记住这个教训,他把手攥成拳,放在唇边哈着气,朝着车灯照耀的远方走去,直到远光灯也照不见他。
沈璧君是看着楚留香走远的,本来还想着他这个人还挺识趣,可见他走了半天都没有回来,沈璧君就有些担心了,这么冷的天,若是冻坏了可怎么好?万一碰上尸群呢?
转念一想,他武功那样高强,纵然碰上尸群,他若想跑,那种行动迟缓的怪物能奈他何?更何况他自己也说过,少年时练武,就是在冰天雪地里慢慢打熬出来的,他怕什么都不会怕冷。
风刮的越发烈了,站在外头只怕连气都喘不上一口,雪粒子敲着车窗,啪嗒啪嗒响个不停,就像敲在沈璧君的心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月亮慢慢挣破云层,从正当空渐渐西移,沈璧君靠着椅子,一直盯着楚留香离开的方向,盯着盯着就迷迷糊糊打了个盹,又很快惊醒,醒后心慌得厉害。
她当即开了车锁,跳下车子,冷风立刻将她的身体吹透,风吹在脸上,像刀子割肉一样,她左右环顾,绕着车找了一圈,还不见楚留香回来!
这么冷的天!
沈璧君立即回车,启动车子往前开,路只有一条,只要往前开说不准就能遇上他。
车开得并不快,可也开了快一个时辰,还是连楚留香的影子都不见,这下沈璧君是真的慌了,她再一次下了车,仔细地看着路面,想找找有没有脚印。
路面有积雪,雪已经冻得硬了,那么重的货车行过也只留下两行浅浅的车辙,更何谈留下楚留香的脚印?他轻功那么高。
自然是什么都没发现。
沈璧君急得跺了跺脚,已经开始后悔把人锁在外面了。
月亮又往西移了几分,天空泼墨似的黑,四下里寂无人声,荒无人迹,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了她自己。
风刮得紧,沈璧君又是害怕又是揪心,虽然冷得要死,却也不肯回车里,只缩着身子,无助地朝道路一旁的野地里张望。
也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忽然隐约传来一阵欢快的乐声。
“是他,是他,就是他,少年英~雄小哪吒,上天他比天要高~下海他比海更大……”
声音飘渺,时有时无,这是……楚留香的技能!
沈璧君一下子就精神了,立刻回了车,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开过去。
欢快的乐曲声越来越清晰。
“……有时他很聪明,有时他也犯傻~他的个头跟我一般高……”
远光灯照耀处,楚留香如鬼魅般飘了过来,怀里好像还抱着什么,离得近了沈璧君才看清,他抱着的是一个人。
一个女孩子。
乐曲声结束,他也到了车子近前,沈璧君早早的把门打开,楚留香嗖得一下上了车,带进来一身冷气。
“水,她快不行了。”
两个人都很默契的没有提及方才的那点不愉快,货车在田野里慢悠悠地行驶着,驶向楚留香来时的路。
也是通向村子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