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季玶急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一个时辰前, 小皇上被王之飞大人的手下给送了回来,在乔婉儿面前又哭又闹,说有个‘李逵’要剁了他的脑袋, 那小子整个人跟丢了魂似的,应是被吓到了,乔婉儿看他那个样子也吓得不轻,没多久殿下您……唔……难道不是您……就赶过来了,说是要带小皇上去御园里压压惊, 让乔婉儿也一起跟着去。”
“然后你们几个就放行了?!”
“看管小皇上的这几个光复军将士是殿下亲自指派给臣的,都认得您的脸,所以就先入为主地以为那必定是殿下……”
“那‘我’穿什么衣服?”
“太监的衣服, 殿下不是跟臣交代过, 要在乔婉儿面前继续演戏么,臣看‘您’这样一身装束过来,以为要继续演呙阳军的细作,且呙阳军现在不是也归了光复军吗?于是臣便以同袍相称,那乔婉儿看后也没生出什么怀疑, 当时臣还觉得自己戏演得不错……”
不等陆乙说完,季玶一拳头狠狠砸在身旁的廊柱上:“赶紧传令下去!所有宫门严加封锁,出宫门的人都必须严格盘查, 不要让小皇上和她身边的宫女乔婉儿给跑了, 必须活捉这两人, 对了,还有那个叫福枝的太监!”
临安府城的西面是山区,山区里住着许多山里人家, 和山脚下那些挨门搭户的村子不同, 住在山上的农户都是将屋舍搭建在半山腰的平缓坡地上, 因坡地空场有限,一般是一个坡地上也就住着一户人家,所以在山里居住的人家,两户之间至少要隔着好几里山路的距离。
此时,一条崎岖的山路上,一个身穿深色束腰骑马服的青年男子健步如飞,几乎是一路小跑着上了山,最终在半山腰上的一座茅草屋的院门前停住了脚步。
那院子是用篱笆墙围着的,篱笆墙很是密实,看不到里面的情形,院子门半掩着,虚虚地开了一条缝。
男子停住脚步后,先是警惕地四下环顾了一番,随后伸出手去欲意推开那半掩的院门,手刚刚碰到门扉,便又停顿住,像是在做着什么迟疑。
这时,忽听里面传出来一个声音:“是赢畊殿下来了吗?来得还真快呀,比我要求的时间早了一刻时呢,那还不快点进来?”
听到这样一个声音,季玶不再犹豫,迅速拉开门扉,走了进去。进了院子后,快速地进行了一番扫视——这是一个寻常农户家的院落,院子不大,四角处堆满了树枝和柴禾。当然,更吸引他视线的是茅屋门口站着的那个人,那人距他数丈远,是个一身农户装扮的年轻人——身上穿着皱皱巴巴的土灰色粗布外衣,小腿上还裹着绑脚。他手上握着一柄明晃晃的已经出鞘的长剑,剑尖直指自己。
季玶第一眼看到那人时,立刻生出一种自己正在照镜子的错觉,但当仔细观察他拿剑准备御敌的姿势时,那种照镜子的感觉顿时全无,且不由地生出了想要上前去指点一二的想法——明明和自己长着同样一张脸,却端着三脚猫一样的拿剑姿势,简直就是给自己这张脸丢脸。
季玶看向对方的同时,那人的视线也在季玶身上紧锣密鼓地逡巡,在报之以同样的新奇眼光后,他用手中剑指向季玶,并大声呵斥道:“赢畊,你就在原地不要动,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再往前半步,举起双手在我面前转一圈,我要看看你身上有没有带兵器,快点。”
季玶听他这样说,很顺从地照做了。
“把你的绑袖解开,使劲地抖一抖,再把你的靴子脱下来,将靴子口倒着使劲地抖一抖,我要检查一下你有没有藏暗器。”福枝继续发号施令。
季玶仍旧是没有一丝犹豫,乖乖地开始解绑袖,脱靴子,一边动作,一边说道:“福枝?你传话来说,让本宫不要带兵器,也不要带护卫上山,本宫自然是照做的,你看,一根针也没有带来,护卫也是一个也没有跟过来。乔婉儿人在哪里?快让我见到她!”
福枝没有立刻回话,而是带着十二分的警觉,仔细地检视着季玶的一举一动,以确保他身上没有带任何武器:“赢畊,你可别在我面前耍样,乔婉儿可是在我手上,你若是有一丝敢不按我说的去做,小心她的性命不保!”
“福枝,你也是看到了,我身上没有任何武器和暗器,你若是实在不放心,也可以近前来继续检查一下。你给我传了信,辰时三刻约在此处见面,我就完全按照你的要求一个人上了山,你也需遵守承诺,快点让我见到乔婉儿!”季玶语声急切地说道。
“哼,别想蒙骗我与你近身,知道你有功夫底子,我才不会上当呢。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虽然是一个人上的山,但你的兵马已经在山脚下把整座山头都包围了。”福枝哼了声鼻子后说道。
“福枝,你选这样一个位置约我见面,又限我这么短的时间赶过来,自然是算计好的,知我没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带兵围攻上来,只能是自己一个人上山。现在我已是按照你的要求独自一人上来了,你还有什么好怕的呢?赶紧兑现承诺,让我见到乔婉儿。”季玶依旧是语声急切地说道。
“那好吧,算你听话!”福枝冲着季玶答应了一声,随后扭头冲着屋内大声喊道:“大牛,把人带出来给这位赢畊殿下看看。”
“来了!”茅草屋内立刻有人回应了一声,紧接着是一连串杂乱的脚步声,屋内走出来两个人——确切地说,是一个男人挟持着一个女人走了出来。
那女的正是乔婉儿,她嘴巴被一条绷带死死地勒住,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呜呜”的哼唧声,双手被反剪在身后,腰间竟然被捆了一圈圆形的硬纸筒子,大概有六七根,每一根都是拳头那么粗——那是民间过年用的一种粗筒子烟爆竹,这种粗筒子爆竹里面的火药分量很足,且还有这么多根,如果一起点燃的话,足以把人炸得血肉横飞。
挟着她一起出来的那个男子,也是一身农户打扮,个头跟福枝差不多高,但比福枝胖了一圈,五大三粗的,脸上倒也还算白净,就是油光油光的。
乔婉儿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院子门口的季玶,眼睛立刻睁得大大的,眼神中的慌乱变成了惊奇,嘴里的“哼唧”声也停歇了下来,随后她的视线在季玶和身旁的那个真福枝之间来回横跳了数次……虽然她事前已经知道绑她的“福枝”和她喜欢的那个“福枝”并非是同一个人,但当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人同时出现在眼前时,视觉上还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婉儿,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受伤?”季玶看到乔婉儿全须全尾地出现,悬着的一颗心落了地,随后用他那惯常的语气问道。
乔婉儿听到眼前这个穿着骑马服的“福枝”问出这样关切的一句话,立刻辨识出了那熟悉的表情、神态和语气——这是她喜欢的那个“福枝”没错。
她立刻激动得两眼放光,因为没法说话,于是冲着季玶先是使劲地点了点头,然后又使劲地摇了摇头。那是她对季玶做出的回复——我还好,没有哪里受伤。
“季宁呢?季宁在哪里?”季玶继续问道。
“你问那个小皇上是吧,乔婉儿发现我不是真的福枝,唉,什么嘛,我才是真的福枝,她发现我不是假的福枝,唉,就是她发现我不是你,就寻了个机会带着那小皇帝逃跑,我们发现后就去追,结果让那个小皇帝给跑了,好在乔婉儿被我们抓回来了。那小毛崽子跑了就跑了,对我们也没什么用,真正有用的是乔婉儿。”福枝像个老太婆碎碎念一样接了话,帮乔婉儿回答了季玶的问题。
“福枝,你为何说真正有用的是乔婉儿?”对于福枝的这样一个说法,季玶似乎很是好奇。
“她不是你相好的嘛……唔……其实她本来是我相好的,是你夺人所爱。”福枝气鼓鼓地说道。
“那福枝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季玶继续问道。
“偷听的,陆乙和你那些兵将闲聊中谈到了你这位主子的趣事。”福枝回道。季玶闻言,顿时一脸的恍然大悟:“难怪!那个地道出口正好在那些看守兵将蹲点的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