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枝是五年前入的宫,入宫时已经十七岁了。去年开春,乔婉儿想要画个做绣品用的梅样子,想起尚衣局园子里有几棵梅树,便就兴冲冲地跑去看梅,去了才发现梅都败了,正有个太监在给梅剪枝。
那太监长得眉清目秀,很是周正,看到乔婉儿后便目不转睛地盯了她半天,把她盯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是苏宁府乔江村人吗?”那太监在端详了半天后,终于是开了口,说话时故意带出了很浓重的苏宁腔。
乔婉儿听到那熟悉的乡音,先是一愣,随后点了一下头表示肯定。
“那你是不是叫乔婉儿?”那太监见她点头,露出一脸兴奋之色。
乔婉儿被眼前这个陌生人叫出了名字,顿时露出一脸迷茫:“公公是如何知道的?”
“婉儿姐姐,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隔壁家的陈二牛啊!”那太监激动地上前两步,就像是遇见了久别重逢的亲人。
儿童相见不相识的乔婉儿最终总算是在陈二牛的各种提醒下,忆起了他这个“青梅竹马”……都说女大十八变,这男大也是十八变哩,小时候长得跟只小鸡崽一样的男孩子,多年不见后,竟是出落得这般人模人样了。
这之后两人便就认了同乡。
福枝告诉乔婉儿,因他父亲嗜赌成性,最终赌博时把家里的地都输光了,还欠了好多外债,他们家就没落得比普通农户家还不如。为了混口饭吃,便就进宫做了太监。
乔婉儿听了很是唏嘘,连地主家的儿子都落魄到如此地步,跟她这样一个没爹没妈的孤女混迹得不相上下,这样看来,自己也还算是命好的。
后来,福枝便就会隔三差五地寻各种机会来见她,见了面会跟她随便唠唠家常,因是园艺局的人,便就近水楼台先得月地经常给她带几朵刚开放的时令鲜。
乔婉儿是个爱之人,每次也都是欣然笑纳。
苏宁府那边百里不同音,说同样家乡话的人,那都是很近的同乡了,更何况他二人还是儿时就相识的邻里。能在如此闭塞得让人喘不过气的深宫里,遇到这样一个多年前的旧相识,实属难得。
乔婉儿自是也很珍惜这样一个缘分,她能隐隐地觉出,福枝应是对自己有些那种意思的……就是男女之间的那种意思。
但她见到福枝后,仅仅是生出了些他乡遇故知的亲切感,在她眼里,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邻家弟弟,就如同他舅舅家的两个表弟一样,再如何调皮捣蛋,他作为表姐也是要让着他们,护着他们。
所以,在李淑秀这件事上,就算是福枝言而无信,最终还胆小怕事到不敢见她,但在乔婉儿心里,这些都是可以被原谅的——福枝毕竟只是个弟弟,年幼之人是需要得到年长之人保护的,做错了事情自然也应该是能被原谅的。
更何况,后来发生的事情不用说什么原谅了,反倒是应该对他万般感激才对——福枝最终战胜了怯懦的本性,冒着生命危险在关键时刻出手帮忙,这或许是因为他对自己真就是情深意重的,放心不下让她独自去做那般危险的事情……如果不是他,她也不可能这样安心平和、心满意足地安度牢里时光,更是不可能不留任何遗憾地去从容赴死。
乔婉儿每每想到这些,脑中便会闪现出那日福枝一剪刀扎死徐世新的情形……那一下子可真是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就如同两军阵前一位英姿飒爽的武将果决地给了敌人致命一击。让她惊为天人。
她忽然就感觉福枝有点不像弟弟了……而像她小时候听说书先生讲的那个兰陵王,他蒙着脸的那块黑布就像兰陵王的面具,那可是个会时常入她梦中的美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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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小皇帝去现场观斩,结果却在行刑前大哭大闹地要撤斩?”季玶一脸的惊愕,似是对陆乙所说十分的难以置信。
“具体原因西门那边正在查,消息还没有送过来,我这不是知道了撤斩的消息后,便就紧赶慢赶地跑过来向主……福枝兄弟你报告么!”陆乙又伸手抹了一把因高兴而流出来的眼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