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见不得王康那言语上自命不凡,行动间畏畏缩缩模样,可孩子们到底叫自己一声阿娘,乔信辗转反侧,决定十五这日领上几个娘子给老夫人请安。
宣德坊王府,拢共四房子嗣,左右跨院,前厅后堂,即为宽敞。老封君的院子在中路旁的荣喜堂。转过垂门,得见三间开小院,前后抱厦,行路石阶,宽阔舒朗,同一墙之隔的四房全然不似一个家门。老封君已六旬往上,枯瘦如柴,胜在精神矍铄。眼下高坐堂上,左右老嬷嬷相伴,左下首,大夫人、四夫人,右下首,二夫人、三夫人,外加四房几个姑娘,几个孙子孙女,拉拉杂杂好些人。
乔信因王康的缘故,在老封君前不太说得上话,请安罢也就应和上几句。妯娌们见乔信可怜,没争锋相对的必要,很是和谐。
这不,嬉嬉笑笑全了早起问安的规矩,大夫人笑盈盈转头问乔信,“四弟妹,你家中几个娘子,可有什么安排?”
见大嫂不等自己开口,主动询问,乔信有些脸热,厚着脸皮道:“大嫂,你也知我们四房什么境况。若得行,劳烦大嫂拉扯一把。再如何,都是姑娘家,往后日子过得如何,我没什么本事管不着。现如今寻个怎样夫婿,我还说得上话,多盯着些。不枉叫我一声母亲。”
大夫人听得眼角微红,“真是苦了你。我们府中多少小娘子,四房就十多个,挨个操心嫁娶,累得你……哎,不说这些,不说这些。我知你心意可你也知晓,千秋宴,名上是给娘娘贺寿,实是替太子选妃,咱们家……”说着,看向四夫人身后的四个小娘子。
一般年岁,脾气好,相貌不俗,然,这般家境,如此阿爹,真是为难。
知大夫人未尽之意,乔信忙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也不为这个,只想娘娘千秋宴多好的机会,叫姑娘们都去看看,长长见识。”
她二人黏黏糊糊,来来回回,素来爽利的二夫人插话,“我看你们,说了这多,偏生没个重头。四弟妹不是不知轻重之人,用得着从这上头说起不是。我看你们啊,还是将人给定下来。咱们家虽就四房几个姑娘,可大嫂一个名帖,也不能领这多小娘子啊。”
大夫人嗔怪二夫人,“就你多话!你们二房没小娘子,却有几个小孙女等着呢,往后有你操心。”
二夫人大笑,“有她们自家阿娘在,我算什么。”
三夫人看戏,“要说这话,也是大嫂先开始,咱们家长房长孙女可已十岁上下了呢。”
一时,屋内众人,齐刷刷笑开来。
往后的话便不适小娘子听,老太太发话让姐妹几个自去玩耍,不必拘在这里。
十六娘、十七娘、十八娘和十九娘姐妹几个,出得门来,随意立一架下。内间商议她们未来,她们自己却听不得,见不得,几人不免讪讪,心不在焉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
几个姑娘,早年还有拌嘴争抢,后来,渐渐歇了心思。无他,就四房这模样,即是你胜了,得了四老爷漂亮话,那又如何呢,还得凄凄惨惨过日子。即是而今这决定命运的时刻,也仅掀起一丝涟漪。
十六:“你们说,大伯母会让谁去?”
十八娘不确信道:“这谁知道。咱们四房最不受人待见,平日里和大伯母说上几句话也很是艰难,谁能猜到。”
十九:“该同我没什么干系,我才十二,还能再等等,你们几个可是不能在等。十六姐十五了呢,若再不定下人家,不定得等到什么时候去。你们说,届时会不会有人参阿爹一本,说他苛待子女?”
十六大笑:“十九,你是傻了么,就阿爹?朝上几个大相公倒了,陛下令人四处扫垃圾也不定能扫到阿爹这来,你做什么美梦!”
十九:“那该如何是好。”
十六隐隐看向几个姐妹,口不对心说:“生在这般人家,也是没法子的事,我们几个只有等着,”目光定在十七娘身后,见她万事不上心地立在架之下,头顶斜斜一片绿荫,枝繁叶茂。
“诶,十七,你怎不说话,莫非背着我们姐妹几个,有了心上人,不将娘娘的千秋宴放在心上。”
十七娘缓缓回头,一双明亮的眸子散去光彩,“并非如此。我素日里做些什么,十六姐难不成不知,不过是在秋霜居躲清闲罢了。何处来的心上人。”
“即使如此,”十六上前,和十七并肩而立,盯着她侧颜,“你不担心么?”
十七笑得豁达,“担心?有什么好担心。太子殿下选妃,即便太子自己瞎眼,还有娘娘和陛下看着呢。横竖也落不到我头上。”
十六语塞,“你,如此想得开,到显得我们几个多话。”
十九年纪小,不知其中关节,“十七姐,即如此,难不成你也不担心自己未来的夫婿待自己不好么?”
“十九,你年岁小,”十七娘温柔看一眼小十九,“我这境况,凡是明白人,谁愿意来。”
姐妹几个听罢,也都垂头丧气。一家子姑娘,谁又比谁好上一些呢。
十八劝慰道:“无事,高攀不上,寻个贴心的小郎君也可。天底下难不成就他们皇家寻新妇。”
十九也笑着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