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仇嬷嬷听得这话,吓得一个哆嗦,箭步上前将人拽回来。“哎哟,我的夫人啊,我的姑娘啊,这话可是说不得,说不得。不吉利,不吉利……”
“要什么吉利,这王家四夫人,谁爱要谁拿去。真当我稀罕么。”
仇嬷嬷招呼四下关门闭缝,千万别走漏了嘴。
“我的姑娘,您就算受够了,不替自己想想,也不能不替公子想想。您跟四老爷一拍两散,公子可是王家的公子啊。到时候您想看看,说几句话,又该如何啊……我的姑娘啊……”
仇嬷嬷如何开解自家姑娘,且是不提,说说王四老爷。
王康气得昏头涨脑从正房出来,转过回廊,未曾得见兰香院的小丫鬟,心中有些怪异。兰香院李姨娘,可是时时刻刻盼着自己,从不曾像夫人这般驳斥自己。
解语一般的存在。
一时转了脚步,朝兰香院而来。到得门口,见一小丫鬟,问:“李姨娘呢?”
“姨娘昨夜吹了冷风,有些不好,早早睡下了。”
心中盘算落空,王康也不多待,旋即出门。又到孙姨娘处,照旧吃个闭门羹。颇有些讪讪。
无处可去,无人可诉说今日的喜悦,王康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在府中来回穿梭。不知因何,走到秋霜居门口。见满园萧条凄凉,残叶遍地。初春景象,却同秋日一般无二。王康有些疑惑,他记忆中的秋霜居,春日紫藤,秋日红枫,是个吟诗作画的绝佳之地。如今落败至此。
落败,也就落败。横竖他这老爷,也没多余银钱。
正打算离去,突然想到好似昨日有人在他耳畔说,王十七娘犯了事儿,被夫人关了禁闭。是犯了什么事呢?
几番踱步,终是想起来。这十七娘,去汇通书肆会文去了。
那可是千金难求的帖子啊!!小娘子这般富裕!
登时扬起笑脸,阔步入内。
因他许久不曾入内,院中小丫鬟像是见到稀罕物件,明目张胆却又自觉悄无声息查探。于一切,王康不看在眼中,庭院中伫立之后,随意招呼丫鬟,“去叫十七娘来此,我有事寻她。”
片刻王十七娘分外不愿出得门来,行礼,“阿爹,您找我。”
王康满目慈爱看向十七娘,爱怜道:“十七啊,过了今年,你也该十五,及笄了。阿爹官职微末,无甚才能,家中他人,罢了罢了,也都靠不上。不能为你选个好夫婿,你可埋怨阿爹?”
自家阿爹是个如何人物,家中子女无不知晓。偏生今日的王康,像是中邪了,整个人沐浴着身为人父的光芒,耀眼得将天际的霞光都比了下去。
也因如此,十七娘心口噗通噗通直跳。
流年不利,天要亡我啊!
“阿爹,十七不想嫁人,十七还想留在阿爹和夫人身旁尽孝。”
王康愈加温柔,“你这傻孩子,女子大了总要嫁人。你这模样,哎,往后让阿爹如何放心。不过,或许以后的日子不会再难过,”寒暄完毕,将不久前同乔信说过的话,车轱辘似的又来一次。
阿爹即将升迁……银钱不在话下……东宫太子看重于我,不日将令我去詹事府上任……
末了,幽幽道:“十七,如此大事,何不替阿爹庆贺一番。”
王十七娘是何人,外头大世面没见过,自家阿爹的事迹那可听过不少。而今这番话,若是换做旁人,早就乖乖祝贺,掏银子,恭喜恭喜了。
十七娘佯装瑟缩,“阿爹,听说太子殿下脾气不是很好,要不咱明儿同孙将军说道说道,将这差事给辞了吧。省的往后犯错,连现下这般光景也保不住。”
王康怒吼,“糊涂小娘子,头发长见识短。太子是储君,得陛下和娘娘疼爱多年,不威严如何御下,如何服众。快些,你昨儿去文会的银子呢?借几个给阿爹,待我去东宫领上差事,加倍还你。”
“阿爹,我哪里有银子!”
“还狡辩,你现在,跟着你几个哥哥,跟着那个疯婆子,是一点好也不学!汇通书肆的文会,多少王公贵族,你半个铜板没有,哪里能进去。”
父女两来回拉扯几番,王康越发不耐,十七娘没了法子,入内抽出半吊钱递给王康。
也算有所收获,王康拿着银钱,嘟囔句“寒酸”,快步出门逍遥。
……
夜间,孙杜回禀太子,“殿下,王康回家更衣之后,去到春风楼喝酒,还点了两个清雅舞姬陪伴。”
赵斐然捏住羊毫的手顿住,分外不解,“喝酒?还点了舞姬?”
孙杜点头。
“他何处来的银子,不是说他家中给他断绝银钱了么?”
孙杜解释道:“听说王家每个老爷,每月皆能从前院领三十两银子,可从泰康十五年前后,王家老太太发话,外院的银子,王康再不能动用。四房每月销,单靠四夫人去大夫人处支取。今春风楼的酒钱,是王康送半吊钱给看门小子,入内找来几个帮闲,嚷嚷着……”
“他说什么,直说便是。”
孙杜顿了顿,将头埋得更低了,“说太子殿下有意令他去詹事府任职,惹来几个看热闹的宴请他。”
听得这话,赵斐然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这,王康倒也是个人才。
不过,想要收拾王十七娘,出了那口恶气,怎如此艰难呢。
龟缩在南窗跟下写话本的王十七娘,仰天长叹,你艰难,我更艰难好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