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是甘甜出事时身上穿的那套, 我们找齐了尸块,一直没找到她的衣物,看来是被他私藏了。”在场的法医说, “根据现场痕迹基本可以判断薛凯是自己挖了个拱洞钻进去然后用土将洞口填埋的,死因是窒息,没有过挣扎,排除他杀可能。”
谢轻非看了眼土坑,从尸身面对的方向看过去正是升科大的入校正门, 这里每年都会迎来一批来自五湖四海的年轻鲜活的学子,而两年多前,只不过是因为一个女生天然的善意, 便酿成了如今的灾祸。
一个女孩子从诞生开始就要学着提防身边的恶意, 因此她们总要谨言慎行,唯恐脱离大环境对她们的教化约束。可苛刻之处不仅在于对她们言行的控制,如果没有精致的五官会被人评头论足,可长得漂亮更不会使她们免于被伤害,连善良都得不到好报, 生存又岂有吃饭喝水这么简单。
她收回目光时,瞥见不远处遥望过来的秦嘉树。
他肉眼可见地消瘦了许多,头发没了心思打理, 过长的刘海横在眉前, 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薛凯被正式通缉之后, 甘甜死亡的消息也被公布,同时揭露的还有校园内网信息泄密事件,由于性质过分恶劣, 至今还挂在新闻头条上。
不过升科大的女学生本来就占少数, 哪怕利益遭到侵犯且网民的热议沸反盈天, 她们在学校也难以给自己争一口气。倒是秦嘉树听闻此事忿忿不平地登上社交账号连发了好几条批评的文章,向来响应者众多的校园男生这回再也得不到大批同学的附和。至多有几个跟他格外交好的男生劝了两句,说网站既然都已经被警方查办了,还要追究什么呢?几句话而已,又没人因此少块肉。
而薛凯这个始作俑者已经死了。
他带走了一切的罪过,活着的人都清清白白。
回想间,谢轻非已经走到了秦嘉树的面前:“看见了,死心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无力地为自己辩解,喉结滚动几下,又闭了嘴。
可未来还长啊,他的人生也才刚刚开始。
谢轻非轻叹一声,觉得没什么好再说的了,摆摆手叫他走人。
秦嘉树木偶似的转身,眼底尽是落寞。
“等等。”
谢轻非绕到他身侧:“这些猫粮是干什么的?”
“都是以前我和甘甜买来喂狮王的。”秦嘉树给她解释了狮王的身份,说,“前几天它被人虐杀了,我们想着给它办个葬礼。”
“虐杀?”
“对,很残忍……”秦嘉树想起那只猫的死状,“不知道是谁这么狠心。”
谢轻非蓦然想到录像里薛凯说过的话,他说:连一只脏兮兮的野猫都能得到你的笑脸。
说的大概就是这个狮王。
秦嘉树走后,席鸣也处理完了现场,过来时正好看见他离开的背影。
谢轻非看着男生失魂落魄的身形,眉心微蹙,问他:“薛凯之所以没干涉秦嘉树和甘甜恋爱,是因为秦嘉树在他眼里是个好人,他觉得对方配得上他的女神,而换成别人就不行。”
“啊。怎么了?”席鸣说,“其实我觉得这死变态没准儿有点ntr的癖好,你想啊,那个网站上的人对甘甜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他明明都看得到,却一点反应也没有,搞不好自己也在偷偷爽呢。他嘴上说着爱甘甜,真的很爱就算秦嘉树是他亲爹也不该忍得住不嫉妒吃醋吧。跟这神经病简直没得讲理。”
“因为……甘甜眼里也只有秦嘉树?”
谢轻非带着一丝疑问分析道:“因为其他男人都没有被她放在眼里,她一心一意只喜欢秦嘉树,所以网上那些人说得再过分,薛凯也知道他们不会真的能和甘甜有牵扯。秦嘉树是因为私交成了他容忍度的底线,甘甜对秦嘉树的好是薛凯默认同意的,但甘甜假如也对别人好了呢?”
“‘还好不是别人,否则我会惩罚他’——”席鸣吓了一跳,“他惩罚谁了?”
谢轻非:“一只猫。”
两人来到校安保室,很快找到了虐杀狮王的凶手,看身形和外貌特征,确认就是薛凯无疑。
甘甜对猫摆出笑脸,而他觉得这个畜生不配,所以嫉妒到连猫也要杀害。
“那么蒋轲作为一个得不到甘甜的失败者,为什么也会上他的杀人名单?”
蒋轲身上纸条的打印时间比他给薛凯发私信要早,可见就算他不主动找上薛凯,薛凯也早就有杀他的打算。只因为他出言侮辱过甘甜这一点根本站不住脚,毕竟很多说得比他还过分的人都活得好好的。
席鸣思量一通,觉得自己要长脑子了,赶忙打断思考:“医院那边说蒋轲已经度过了危险期,等他醒过来我们就能找他问明情况了。”
提到医院,谢轻非又给卫骋发了个消息问他好不好,他很快回复了个“非常好”。
回到局里,还要先给薛凯做尸检,完了开会写报告做总结,鸡零狗碎一大堆事,好在今晚过后大家都能久违地睡个安稳觉,展望近在眼前的假期,精神头反而亢奋了起来。
案后反思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其实正儿八经能反思的地方没几处,毕竟既不能说受害人的一时好心是错,也没人能提前预判死变态什么时候发疯。样貌是爹妈给的,人品却大半靠自己主宰,然而美丽的人和丑陋的人天然会受到身边环境和人不同的的对待,心境的养成怎么也做不到平等,白雪公主的后妈有颜有钱却仍想着比美,王子都成癞蛤蟆了,看见漂亮的公主张口还是要求人家陪他睡觉。
这些都没有定数。
而呼吁大家注重保护个人隐私更是可笑,难道别人不知道“隐私”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吗?他们从来就不是有权利选择泄露与不泄露的那一方。
会议到最后,席鸣用两根手指头撑开眼皮,老气横秋地道:“我突然感觉自己肩上责任重大。”
“嗤,傻样儿。”吕少辉薅了把他的头发,也正色道,“这件事情必须要校方出面正式表态,不能就这么算了,对吧谢队。谢队?”
谢轻非“啊”了一声:“嗯,回头让戴琳拟一个通告。”
“师父,你是不是困了?”赵重云见她心不在焉的。
吕少辉贱兮兮地笑:“想家属了呗。”
谢轻非随手朝他掷了个纸团,笑骂道:“去你的。”
“话说回来,卫医生这次也算变相地和我们一块儿破案了,他人还在医院不?赶明儿大家伙去看看他。”
看,也可以。她自己都几天没空看他了。
谢轻非话到嘴边,扫过面前一张张脸,鬼使神差地问道:“你们想去我家吗?”
“我家……挺大的,有个院子,家里的猫还会表演杂耍,你们有空可以一起来看。卫骋到时候也会去,省得这么多人去医院围观,他又没磕着碰着。我的意思是……大家都是朋友,串串门什么的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