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砚抿了一口茶, 给药管事也倒了一杯,“来,你也喝点。”
药管事伸手欲接, 却见大少爷手一停,他忙把手缩回。
“晚上别多饮,当心睡不着。”裴明砚说着,把茶杯放他手里。
药管事两眼直勾勾盯着裴明砚,好似他是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谢大少爷。”
裴明砚避开他的注视,说:“今天叫你来,是说说你‘知道’我身份一事。既然都‘知道’了, 就做出知道的样子, 也别太夸张,管事的谱儿还是要有。另外,别再让其他人知道我身份。”
药管事连连点头,“是,大少爷!”
裴明砚“嗯”了一声, “除此外,还得感谢你上次机敏,否则我可真被庞园弄出去了。”
药管事低头, 说:“能为大少爷做事, 是我的荣幸。”
“……”唉。
所以他真不喜欢梅家人的态度, 这种他做什么都是对的,为他做一件事似乎是多大的荣幸一样。
就如同到半山居雾来伺候他的仆从,大多数人都是半年一换, 快的时候甚至一月一换, 就为了让更多人能有为梅大少做事的机会。
哪怕这个做事, 只是为他浇浇,端端水,而其中有些人,连见他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他们仍旧乐此不疲。
在梅家,他是梅大少,是神。
他脸一板,做出生气的样子,“我不喜欢这类应承之话。”
药管事紧张得舔唇,“是、是、是!”他攥紧茶杯,鼓起勇气问,“大……大少爷,您身份暴露……这究竟怎么回事?还有”他小心看了一眼裴明砚的左手臂,“琴纹和玉佩呢,这?”
说完他好似后悔了,忙补充说:“我没有质疑大少爷的意思,就是担心——”
“我明白你意思,你不用紧张,坐吧。”
裴明砚掀起袖子,露出手臂上那栩栩如生的琴纹,“这就是个障眼法,我来书院时候,伪装得贪生怕死,结果这琴纹出现,我一句也没提,压根不像贪生怕死的人,从那时候开始,这薛院主就把我列为重点观察对象了。”
“可院主为何一开始就给你下琴纹?”药管事双手捧着茶杯,问。
“都怪我来得匆忙,准备不足。”裴明砚扯了扯腰间挂着的戒指,“喏,梅家大少的信物……虽只有同时修习梅家三种阵法才可认出,但这玩意几乎可以使绝大多数阵法对我无效。我擦着护山大阵边缘掉下来时,就足够引起薛青余注意了。”
药管事小心坐了三分之一的凳子,“这之后,应该是庞管事的关注才使您暴露了。”
裴明砚点点头,“中间还有件事情,正是那冰淇淋一事,庞园……”他顿了一下,又看一眼药管事,“冰淇淋一事,暴露我会水火两系术法,之后庞园点名我,应是担心我乃变故,想将我带离此处。”
“我收到大少爷消息后,当即找借口离开主峰,与庞园周旋,将您留了下来。”药管事急忙说,“之后更是听大少爷的话,装作不认识您。”
“正是如此,彻底将我暴露了。那时我尚且不知道你们院主生病,传消息自然没多想,可中了精神暗示的你,竟然丢下院主,跑来维护一个不知道哪里窜出来的梅家小弟子……这院主但凡聪明些,这时就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药管事吓得茶杯一放,就要跪下,嘴里喊着,“大少爷恕罪!”
“恕什么罪,就算出问题,也是我思虑不周,情报收集不足,与你一个听命令做事的何干。”
裴明砚喝了口茶,“确认我是谁之后,他立刻让小空‘无意中’带来梅糕……也是我不警觉,一直没想到这层。小空开始就说他统共拿过三块糕点,这院主都病成那样了,一滴血都是命,哪还能匀出血去做梅糕,这可不是浪费嘛。这不,试探出我是个“好人”,他立马着溏姑送来玉佩,拿我这当鱼塘,养‘余’呢。”
药管事两手战战兢兢捧起茶杯,辩解道:“大少爷只是情报不足。”
“别了。”裴明砚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失误就失误,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我不方便给家里传消息,你给老爹传消息,让他把负灵一族的信息全数打包过来。”
“福……负灵?”药管事疑问,“大少爷,哪个付哪个灵啊?”
裴明砚撕下一张纸,写给了他。
药管事又问:“那大少爷接下来的计划?”
问完他马上补充,“我不是要探听消息,只是怕无意中破坏到少爷的计划,给您添了麻烦。”
裴明砚想了想,低声和药管事嘱咐了几句。
.
裴明砚老老实实缩在小屋里歇息了两天,实际是给那薛院主养了养魂。
对外则宣称损耗过重,病了。
药管事来得勤奋,以至于小空都以为他是不是以命换命救的院主。
副院主水长恨也几次拜访,全给裴明砚拒绝了。
这天,休息良好的裴明砚终于该办正经事——转行做书童。
在这之前,本着了解上级,方便干事的原则,他朝药管事、小空、渔叔、甚至是薛青余都问了这吴老的消息。
药管事说:“吴老?他是上任院主时期的人了,脾气挺怪的,几乎不见外人。”
“外人?”
药管事点头,“对,外人。这‘外人’如何区分我并不清楚,可书院里,没几个人见过他。”
“庞园见过吗?”
药管事摇头,“至少在我知道时候,吴老是从不见他的,包括渔叔在内,我们几个管事,他都是不见的。”
之后,鉴于他和薛青余暂时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他又向薛青余询问。
薛青余在他识海中沉思许久,“我想不起他是谁,也不清楚他的事情,更不记得他的模样,但我记得,‘主人’让我必须尊重他,因他对我有恩。”
对比裴明砚只丢了俩字给他:“废话!”
渔叔说的话,也没什么有用的,倒是从小空那里,得到了不少消息。
“书院里就我最闲啦,我闲着没事总喜欢到处跑。丽姑人特别好,她会做各种鲜饼,我平常总去她那里蹭点心吃。”小空说着还找了找,给裴明砚送了朵,“这是丽姑送给我的,你要喜欢,也送你一个。”
裴明砚闻了闻,没发现什么异常,他把收下,问,“这丽姑和吴老有关?”
小空眼睛本来圆溜溜的,此刻思考问题,上下眼睑都快贴在了一起,“不是……这的味道……我在吴老那边闻到过,但是我问过丽姑,丽姑说她不认识吴老,也没给吴老管过园。”
难不成这吴老,竟然是个偷贼?
“我鼻子可灵了,一定不会闻错的。”小空抓了抓头发,“吴老那里这些的味道可浓了。”
“丽姑的有什么特别的?她是什么人?”
“没什么特别的,就种的啊,她种的很香,书院里不少姑姑和姨都喜欢丽姑种的,他们用这个驱蚊虫呢!”小空说,“对!你还记得你来时住的那个茅厕嘛,那里也有丽姑种的!”
“………”裴明砚给了他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小空毫无所察,继续叽叽喳喳,“还有慕容姑姑!慕容姑姑也喜欢丽姑的,她的小屋总是有奇怪的味道,有了这些,那些奇怪的味道就不见了。”
“慕容护法?”裴明砚对他们上次见面还挺印象深刻的,毕竟那条绿色小蛇,差点和他双眼来了个面对面的亲密接触。
“对,就是做人.皮.面具的慕容姑姑。”小空边走边解释,“她还会做小傀儡,我很喜欢她做的小傀儡!想让她给我做一个,可她没答应,说傀儡术有违人常,不能拿来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