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人头攒动, 早茶店内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天大明,丫环时不时的竖起耳朵听房内的动静,见里面静悄悄后, 神情略急,不住的在房门口来回走着。
不知这般来回走了多少圈,房间里终于传来暗哑的男声:“进来替少夫人洗漱。”
丫环内心一喜,连忙恭敬应道:“是。”
房门被打开,先进去的三、两丫环瞬间被屋内的气味熏的红了脸。
虽说丫环们的内心有些局促, 但毕竟是大户人家调教出来的,不过一瞬,便面色无常、体贴周到的服饰起谢瑾和赵姝。
一个丫环要上前帮谢瑾穿衣, 谢瑾摆了摆手:“去帮少夫人。”
丫环恭敬出声:“是。”
赵姝面色酡红, 身段柔软的被三个丫环伺候穿衣、洗漱,不是她不想动,而是现在她的腰酥的快直不起身,未了避免待会敬茶的时候出丑,她只好在此时当一个废人了。
两人很快便穿戴好, 谢瑾望了眼娇软的小妻子,眸中的笑意怎么也落不下去,他搂住她的腰, 脸埋在她颈间, 深深吸了一口气, 嘴里说着不着调的话:“真不想起来。”
赵姝的面色越发的红,她没用多大力气的掐了下他的腰,声音绵软道:“敬茶要迟了。”
谢瑾知道她心中的担忧, 也不再闹她, 见好就收, 直起身,拉着她的手一起出了门。
其实他俩根本无需着急敬茶迟了的事,因为周慧捷和谢景荣早已在正厅等了他们多时。
看着两人姗姗来迟的身影,他们二人轻咳了一声,周慧捷面上含笑,谢景荣脸上也一改之前的严肃,神情温和的望着二人。
赵姝依次给谢景荣和周慧捷敬茶,茶递到谢景荣面前:“父亲,请喝茶。”
谢景荣端起啜了一口,温和道:“好孩子。”
赵姝福身,端起另一杯茶递给周慧捷:“母亲,请喝茶。”
周慧捷和蔼的笑着:“乖孩子。”
周慧捷将茶盏放在茶托上,抬手唤过赵姝,赵姝乖巧的走了过去。
周慧捷拉过她的手将早已准备好的镯子套进她的手,随后拍了拍:“这是我婆母在我进门的时候传给我的,现在我将它传给你,只盼着你和怀清日后的日子携手共度、和和美美。”
赵姝脸颊微红,低头应声:“谢谢母亲。”
周慧捷再次拍了拍她的手:“你们新婚燕尔,想必还有许多话要说,我们也不是那等不懂变通的老人,你和怀清下去吧,等晚膳时再过来就行。”
这次不等赵姝开口,谢瑾就先上前一步虚虚环住了她的腰,厚脸皮的朝周慧捷道谢:“多谢父亲、母亲体谅。”
话罢,头也不会的带着赵姝离开。
周慧捷望着二人的背影,等人走远后,才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走那么快,生怕我会抢他媳妇似的。”
赵姝好不容易挣脱谢瑾的桎梏,一脸不赞同的望着他:“你走那么快干嘛,还有,你要出来就出来,你干嘛也把我拉了出来。”
谢瑾:“你不出来你留在里面做什么?”
赵姝回答的一脸理所当然:“当然是留在里面陪母亲啊。”
谢瑾:“她不需要你陪。”
赵姝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谢瑾低声解释:“她有父亲陪着,不用你陪。”
赵姝:“那、那我也应该在里面侍奉母亲啊。”
谢瑾:“你若是留在里面了,你会后悔的。”
赵姝不解:“为什么?”
谢瑾:“她和父亲在一起时,眼里是没旁人的,若你不信,你可以现在自己进去看看。”
赵姝原本还将信将疑,可他这话一出,原本六分的信,妥妥信了十分:“好吧。”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转眼两人成亲已有半年,本是好月圆夫妻恩爱的好时候,可赵姝心中却生出了些许惆怅。
这天,谢瑾下朝回来就看到他的娇娇人儿一脸惆怅的杵着下巴眺望着窗外的远景。
他看了一眼在她身边腮帮不停鼓动谢宝儿一眼,来到她身边抚上她的肩头,低声问她:“怎么了,谢宝儿惹你生气了?”
谢瑾会这样想也是有依据的,自从赵姝嫁给他,谢宝儿除了一边担心她在姝儿姐姐心中的位置之外,还有的就是日渐一日的在越来越亲近的姝儿姐姐面前暴露了自己小霸王的性子。
如今这家里小霸王谢宝儿日日横行,虽然她在她最爱的姝儿姐姐面前暴露了本性,可她还是最爱粘在赵姝身边,只要他一下朝毫无例外的就能看见那只在他和姝儿房间不断觅食的小霸王。
他用了几个方法限制谢宝儿进他俩房间的次数,可架不住谢宝儿会撒娇、会哭,只要谢宝儿一撒娇,姝儿就毫无任何底线可言,因此,他想限制谢宝儿进他们房间次数的想法只得搁浅搁浅再搁浅。
如今看到赵姝这副模样,谢瑾当然会理所应当的认为是谢宝儿的小霸王脾气上来了,惹恼了她。
谢宝儿小嘴一鼓一鼓的,忙里抽空澄清了一下自己:“哥哥,腻别冤枉我,我今天很乖的,不信的话你问嫂嫂。”
自赵姝嫁给谢瑾后,谢宝儿对赵姝的称呼就被他强制改了过来。
“而且哥哥,嫂嫂不开心,你有很大的责任呢。”
谢瑾挑了挑眉,望向赵姝:“是吗?”
还不等赵姝回答,谢宝儿那个嘴上不把门的继续往外抖料:“嫂嫂说腻生不出孩子,腻能力不行,”谢宝儿晃着双腿,头也轻轻的晃着,奶声奶气的道,“哥哥腻不行哦。”
小孩子根本不明白这句不行到底意味着什么,可谢瑾懂啊,自谢宝儿话一出,他眼眸便威胁的看向了赵姝,赵姝自知亏心,躲闪着目光不敢望他。
谢瑾冷笑了一声,扬声叫下人将谢宝儿抱下去,谢宝儿自是不肯,闹着、滚着不肯走,眼巴巴的望着赵姝。
赵姝觑了眼谢瑾的神色,狠心的将目光从谢宝儿身上移开,心道,不是嫂嫂不帮你,而是嫂嫂自身也难保啊。
屋内恢复了安静,赵姝咽了咽口水,讪笑的起身:“你看这些下人怎么干活的,主子爷回来这么久了,还不见人进来摆饭。”
眼看手就要碰到门闩,可幸福来的突然去的也突然,指尖还未来得及触上去,人就被身后的大手拥进了温热的胸膛。
赵姝大气不敢喘的乖乖窝在谢瑾身前,低冽的嗓音自头顶上方传来:“姝儿这是要去哪里?”
赵姝此时就如见了猫的老鼠一般,乖的不行:“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陪着你。”
温热的气息下移,洒在她脖颈处,她被弄的有些痒了,忍不住含了含肩。
她提议道:“要不,我们坐下说话?”她觉得她这个提议很好。
谢瑾:“好。”
赵姝楞了一下,没料到他这么好说话。
可还不等她高兴,人就腾空而起,她连忙环住谢瑾的脖颈,问道:“你做什么?”
谢瑾步履平稳:“不是你说做下说话吗。”
赵姝呆了:“是啊,我们坐在椅子上说话。”
谢瑾轻飘飘道:“哦,那我理解错了,我还以为你说的是做完夜晚特有的运动后说话。”
赵姝扯住他的衣襟:“其实你现在明白过来也不晚,我们迷途知返也是很好的。”
谢瑾将她轻放在床上,低头望了她一眼,那眼神里的目光好似在笑她的不自量力:“来不及了,既然乱了,就乱到底吧,说不定还能寻着一片生机。”
话罢,起身放下了帷幔。
这天的夜晚来的异常的缓慢,赵姝手无力的垂在床榻边,有气无力的望着站在床边穿衣袍的道貌岸然的人控诉道;“你在无情、冷血的压榨我这无辜弱女子。”
谢瑾将腰带系好,目光温和的看向床上的人:“既然因为我的缘故让你这无辜的弱女子质疑了我的能力,那我就有责任向你这无辜弱女子证明我的能力。”
赵姝羞愤咬牙:“你无耻。”
谢瑾坐在床边将赵姝颊边的发丝捻到耳后,温凉的唇印在她唇角:“晚膳想吃什么?”
赵姝不客气的报菜名:“卤肘子、爆辣鸡丁、鱼香肉丝、烤鸭、香辣猪蹄、爆炒腰丝、红烧肉!”
谢瑾含着淡淡的笑意,在听完她报的菜后,淡淡道:“嗯,一碗鸡丝面。”
赵姝瘫回床上:“你的人性呢?”
谢瑾唇角弯起:“被你吃了。”
下人很快送来两碗鸡丝面,谢瑾打开门将面从下人手中端了进来。
他将面放在桌上,走过去将赵姝零零散散落在地上的衣衫拾起,本想帮她穿好衣衫,可手才触碰到被褥,便被被褥里的人羞愤的骂了句“无耻”,随后一把扯过他手上的衣服,缩进被子里穿了起来。
谢瑾望着不断蠕动的被子,淡淡的抛出一句:“欲盖弥彰。”
被子里的人动作顿了一下,随后更加动作大的动了起来,仿佛在告诉外面的人“我乐意”!
赵姝穿好衣服往桌边走过来的时候把地踩的咚咚响,好似在发泄她的不满似的。
赵姝故意绕过谢瑾不与他坐在一处,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谢瑾不置可否的一笑,伸手将鸡丝面推到她面前,待看她愤愤的吃起来后,才不紧不慢的用着。
两人很快就吃好了,将碗堆在桌子上放着,一前一后的双双上了床。
舒服的躺在床上,赵姝刚要闭上眼,就听身旁的人淡淡道:“还记得以前那起绑架案吗?”
赵姝眼神一怔,随后问道:“怎么了?”
谢瑾:“幕后主使查到是谁了。”
赵姝:“是谁?”
谢瑾:“是林朔。”
赵姝一愣:“怎么会是他?”
谢瑾:“那群人之所以如此肆无忌惮,就是因为他们身后靠了一棵大树,而这棵大树就是林朔。”
赵姝:“那些黑衣人也是他派来的?”
谢瑾:“嗯,当初死在我手底下的那个钱百是他外面的女人给他生的孩子。”
赵姝放在被子上的指尖微微一动:“这件事林寻知道吗?”
谢瑾侧眸淡淡的望着她:“哪件事?”
赵姝:“林大人有私生子这件事。”
谢瑾一瞬不瞬的望着她:“早晚的事。”
赵姝:“那、陛下是如何处置这件事的?”
谢瑾:“陛下仁厚,只削了林朔的官。”
赵姝:“嗯。”
房间内没了声响,过了许久,谢瑾声音再次响起:“你不问问我林寻现在如何了吗?”
赵书顺着他的话懒懒问道:“嗯,如何了?”
身侧没了说话的声音,她疑惑的看过去,就见谢瑾杵着手臂立在她上方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赵姝蹩眉:“怎么了?”
谢瑾幽幽的望着她,半晌,身子重新躺回床上,淡淡道:“没怎么。”
赵姝奇怪他的反应,但也没多想,追问道:“你还没跟我说林寻现在如何了。”
谢瑾:“不知道。”
赵姝:“.”
另一边,林府宅院。
平时灯火通明的宅院今日暗沉的不见路,在林府除了主院的位置最好,便是林寻的院子位置好。
往日人来熙攘的院子一一改从前的热闹,冷沉的不像话。
黑蒙蒙的屋子里,一眼望去并无什么人,可仔细听听还是能察觉到墙角处的动静的。
平日里潇洒的公子哥如今正邋遢的靠坐在墙角不发一言的一下接一下的把酒壶往嘴里送。
月光太暗望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可在他时不时抬头喝酒的间隙,还是能从门缝里透进来的光线看见他隐隐发红的眼角。
得知父亲做了错事,母亲并没有被打垮,还能强颜欢笑的鼓励他们说做平民百姓也不错,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简简单单、平平淡淡,只要一家人在一起,没什么过不去的。
真真压垮母亲的是父亲的不忠,父亲在外头居然有一个私生子,并且那个私生子的年龄只比他小上一岁,种种迹象、种种现实都打垮了母亲的精气神。
他愤怒、他无措,他想大声质问父亲为什么,为什么还不满足,为什么一定要去赚那脏到底的黑心钱,为什么要负了母亲,明明在平日里他与母亲那么的恩爱,不是吗?
刚开始他还知道愤怒,还知道怨恨,可当知道城乱那日刺杀谢瑾和赵姝的黑衣人是父亲派出的时候,他的最后一丝力气瞬间被抽出了体内。
父亲派来的人杀了那个爱吃猪蹄的少年,那个从小与他一起长大贪吃管不住嘴的少年。
他不知道他该怎么办,他想去彦荣的坟前磕头认错,但他又不敢去,他怕,他怕被恨,怕不被原谅,但.他更怕被原谅。
林朔被削职,逐出了上京,与林朔有关系的一干人等,尤弘也被罢了职,只是他比林朔更加惨一点,被罢职的同时还被没收了家产,也不知今后该如何生活下去了。天色微明,城墙上站了几人,望着朝城外驶出的马车,许屏开口:“不去见见吗?也许是这生最后一次见面了。”
曹复摇了摇头:“不见了,况且我相信,林寻他终究是会回来的。”
赵姝与谢瑾也来了这城墙上,一辆破烂的马车载着林寻一家出了城门,但尤弘一家却没有这么幸运了,一大家子人被衙役往城门外驱赶。
尤弘面如死灰的往城门外走着,而尤语蓉则不甘又羞恼的转头看向推她的差役:“你一个下贱之人也配碰我!”
差役冷笑了声:“若换做从前小人是万万不敢碰您的金贵之躯体,可这不是从前了,如今您是阶下囚、是被陛下罚黜的官宦,如今的您连我都不如。”
尤语蓉还待说些什么,可眼睛一瞥就望到了站在城楼上的赵姝,刹那间,她即将要出口的话统统咽了回去,躲闪着目光、神情耻辱的低着头,不再发一言的走着。
赵姝收回目光,谢瑾环住她的腰,低低道:“走吧。”
这一群人聚在城墙处也散在城墙处.
谢瑾二人一下马车,赵姝眉头就皱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