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自己以往视为亲祖父一样的老人,对自己隐藏着什么……
抱着这个想法,伊伊默默地回到了她在东公府的房间,她知道,从某种意义上说,她这次是被梁丘公斥退的,这来她十几年来从未遭受到的事。
反过来这也足以证明,自己知晓了生父的名讳,梁丘公非常恼怒。
难道自己的父亲当真是犯下了重罪的叛逆么?
轻咬着嘴唇,伊伊心中原本对得知生父名讳的欢喜逐渐消失无影,她幽幽地叹了口气。
罢了,倘若老太爷当真不愿自己知晓其中内情,自己便不要过多追问吧,也算是尽了孝心,总归那位老人家这十几年来待自己如同亲孙女般……
叹着气,伊伊的目光不经意间瞥到了竖在屋内墙角的那柄宝剑,她的心,顿时被另外一件不解的事所充满。
那个叫枯羊的孩子……为什么自己对他有着那般难以解释的好感呢?
站起身,将那柄宝剑握在手里,伊伊缓缓地抽出剑刃,剑刃上几处红色的斑点,叫伊伊直皱眉头。
久在梁丘舞身旁的她,如何会认不出那是人的鲜血所留下的痕迹?
竟然伤了人?自己果然不该包庇他么?
正在伊伊心中挣扎之际,她忽然瞥见了剑身末端那两个工整小字。
[公羊]……
咦?咦咦?那孩子不是叫枯羊么?为何……
对了,那个孩子瞧见自己生父[公羊沛]名讳时,他的神色亦有点不对劲,然后对自己的态度就有点,唔,说不出的别扭……
等等,如果这柄剑是他的话,他也姓公羊?
咦,这……
难道……
那一瞬间,伊伊有种莫名的感触。仿佛自己已触摸到了一些叫她震惊的事……
皱了皱眉,伊伊站起身来,将那柄宝剑与那块玉佩一同藏在壁柜的暗格,本来,伊伊并打算过多地干涉枯羊那个孩子的事,更何况,枯羊在去过东公府后的小祠堂后。就变得很是无礼,非但擅自闯入她的闺房。更擅自翻动她的东西,可如果当真是她所猜测的那样,那么他……
恐怕是也意识到了!
起身前往,又烧了几道菜肴,伊伊端着它来到了暂时安顿枯羊的房间,她本想从那个孩子那里探探口风,但是叫她感觉意外的是,屋内空无一人。
他走了?
望着空无一人的屋子,伊伊隐约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坐下在屋内桌旁的凳子上,仔仔细细地反思整件事,直到一声轻微的咳嗽声将她惊醒……
[姐]……
在用饭的时候,那个叫枯羊的孩子是这般称呼她的,伊伊敏锐地把握到了他的语气与用词的用意。
姐……跟姐姐是不同的,面前这个年纪与自己夫君差不多大的孩子,他是在试探自己么?
果然。他也察觉到了,而且,他察觉到她也察觉到了某件事,要不然,不会用这个称呼来试探自己……
“好好休息……”
丢了这一句话,面色看似平静的伊伊逃也似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从未感到如此惊慌失措过,哪怕是在一年前,她如今的夫君调戏她,都不及眼下叫她心生不安。
“笃笃笃……”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微的叩门声惊醒了正在沉思中的伊伊。
“夫人,方才咱府上的下人传来消息,老爷回城了……”走入屋内的侍女轻声说道。她口中的老爷,指的无疑便是谢安。
“咦?”伊伊愣了愣,毕竟据她了解,她的夫婿谢安此番离城组织三军演武之事,至少也要十几日才能回来,怎么才过四日,他便回城了?
“老爷已回府了?”伊伊诧异问道。
侍女摇了摇头,恭敬说道,“仅大夫人与二夫人回到了府上,三夫人陪着老爷去了一趟皇宫……”
安与铃儿姐姐去了一趟皇宫?莫非出什么事了?
伊伊闻言不禁有些担忧,心中那种种不安与迷惑,促使她迫切想回到夫君的身旁,寻找心灵上的安慰。
可一转念,伊伊忽然想到了枯羊,该如何安顿他呢?将他留在东公府?
不可,观老太爷的态度,分明对公羊这个姓氏耿耿于怀,而且,枯羊那孩子似乎对东公府梁丘家亦报以强烈的敌意,留他在东公府,一个不好就好出事。
想到这里,伊伊叫侍女唤来了枯羊。
“姐……你叫我?”再度来到伊伊闺房的枯羊面色显得有些古怪,毕竟几个时辰之前,他可是因为擅自闯入伊伊的闺房而被这个疑似亲姐姐的女子狠狠斥责的一番,而后被她赶了出去。
也不知似乎注意到了枯羊脸上的几抹古怪之色,伊伊皱眉思忖了一下,轻声说道,“枯羊,你在京外,可还有什么重要的人么?比如说,亲人……”
枯羊闻言愣了愣,继而自嘲一笑,笑声显得有些苦涩。
自管叔逝世之后,自己哪还有什么重要的人,更何况亲人……
不对,亲人的话,还是有的……
枯羊默默望了一眼眼前这位貌美的少妇,嘴唇蠕动了几下,故作平静,言不由衷地说道,“唔,没了吧……”
“是么?”伊伊深深凝视了一眼枯羊,她那似有深意的目光,叫枯羊隐约感觉有些不适。
好在那种不适的感觉非常短暂,只不过两息工夫,伊伊已转开了视线,一脸平静地说道,“观你言行举止,妾身并不认为你是个歹人,可能是为生活所迫,误入歧途,看在你叫妾身一声[姐]的份上,妾身替你在冀京安排一个差事,日后你就在冀京安家,如何?”
她,绝对是已经察觉到了,要不然,如何会对自己如此照顾?
枯羊偷偷注视了一眼伊伊的表情,不知该如何作答。
“倘若没什么要说的,妾身就替你拿主意了。如何?”见枯羊久久不说话,伊伊忍不住开口说道,极具上位者的气质,让枯羊隐约感觉有些诧异。
也难怪,别看伊伊在谢安面前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在梁丘公面前亦是乖巧,但要知道。在谢安成为东公府姑爷之前,正是伊伊掌管着东公府偌大的家业。指挥着东公府上上下下数百名的侍女与家丁,不可否认是东公府实际上的半个掌权者,哪里是枯羊这种初出茅庐的小子可以相提并论的。
尽管枯羊已干掉耿南成为天枢神将,但他总归还未经历呼喝万人的权利,谈吐间,气势上就落下了不止一星半点。
“哦……”枯羊缓缓地点了点头,将此事应了下来,一来是此刻的伊伊在气质上实在叫他难以反驳,二来。他确实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哪怕是暂时的,毕竟他身上的伤还未痊愈,一旦被城内东岭众与金陵众追查到,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见枯羊不曾反对,伊伊满意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略带几分疲倦,轻声说道,“走吧……”
“眼下?”枯羊愣了愣,他可没料到伊伊说走说走。
一刻之后,伊伊与梁丘公简单解释了一下,乘坐来时的马车。带着枯羊来到了她所居住的府邸。
[刑部尚书谢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