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越烦,阿姀懊悔地叹了口气,打算去前堂见人。可她刚支着床准备站起来,腕间便感受到冰凉的触碰。
“如何唉声叹气,我不是没死吗。”声音还很虚浮,久不开口,有些嘶哑。长久失血后身体还没养起来,手指都是冰凉的。
阿姀惊得一回头,便见衡沚费劲地睁了眼望她,柔得不像话。
一下子其他事全都抛在脑后,阿姀迁就着他,靠近了些,“你醒了!”
这下云从也立刻惊醒过来,人从马扎上弹起来,见床幔里两个缱绻的影子,无声地退了出去。
阿姀支着脸颊,抵在床沿上与他平视,自己都没发觉,声音软下来,“感觉如何,要不要我去叫公羊师兄过来?”
“不。”衡沚疲累得难以多说半个字,只静静地看着她。
仿若隔世未见一般,怎么都看不够。
“没在唉声叹气什么。”阿姀握住他的手,用自己的手暖他,“是吕大人在外头等我,没想好与他说什么。”
“先去见他吧。”
“那还是你比较重要。”不经意间,腻歪的话便脱口而出。
衡沚弯了弯嘴角。
他在梦里,梦到自己果真没救回来,死在这儿了。阿姀痛不欲生地抱着他的棺木,哭得快昏过去。
他的丧事果然是水长东办的,死了还能给她赚笔横财,衡沚心里竟然还有点乐意。
不过他很快就没这么乐了,人陷入昏沉中连梦都不再做,还以为是死后万事皆空,再也见不到她了。
紧接着他感到心口一阵剧痛,四肢都似千斤重,人便醒了过来。才发现疼的是伤口,而他捧在怀里的那轮月亮,唉声叹气地靠在他床尾。
都不是那么亮了。
阿姀怕是这些日子为他担惊受怕也不好过,憔悴了很多,人也消瘦了。
衡沚心疼,可也不能做什么。
“过来。”
阿姀乖乖照办。
而后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落在了她唇畔。
不沾任何情欲之色,只是温情的,缱绻的。
“不许再勾我了!”阿姀一下子躲开,似责怪又撒娇般,“我去叫云从端药来给你,我得出去见人了。”
一下子豁然开怀,拎着裙子转身的动作都轻松起来。
衡沚看着她,眼皮沉沉地,越来越模糊,体力不支又快要昏睡过去。
阿姀半路停下,放不下什么一般,转身回来,还了他一下。
幸而,衡沚完全睡着前,收到了她小别的赠礼。
喝到第四盏茶上,吕中庭等着的公主风风火火闯进前堂来。
吕中庭曾拜会过已故的尚书,那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事了。
先人旧事,都如流水一般难觅曾经。
“劳您久等了。”阿姀顿在门前,拾整了衣装,沉稳地走进来坐下,“连日来杂事缠身,睡过了头。”
吕中庭笑了笑,可那笑容中却夹杂着苦涩与包容。
“是臣思虑不周了,忘了殿下也不过是小姑娘的年纪,请见谅。”
这话一说,阿姀怔住了。
本想着借机刁难他几句,也算是消气就将这事揭过去。可吕中庭这句意味颇多的话,却让她不知该怎么接才好了。
阿姀欲言又止,猛灌了两口茶,被涩得浅浅吸了口气。
“原来殿下喝不惯这茶。也是,陈年旧茶了,本就苦涩,不合你的口味也是常有的。”
初秋之前,正是都城骄阳似火,热得吓人的时候。
阿姀望着外头的日头,头一次与吕中庭这样纯粹地说些话,全然不夹枪带棒,她还真不会了。
“如今宫里有我小叔奕王善后,我还以为大人不会来找我了。”阿姀望向他,“毕竟已经有两位人选,可供臣子们选择了不是吗?”
虽说沈钰仍看着就当不起这江山,自己也多次说了不愿为沈家收拾烂摊子。
可阿姀才不管。
“是,也不是。”吕中庭严肃起来,“殿下觉得臣是过河拆桥的人吗?既然殿下有心扶持金昭仪的小皇子,臣对您的决定全无意见。只是眼下百废待兴,只凭我们这些老骨头,是撑不起朝廷的。”
阿姀有些不悦,“我和小侯爷,就差把两条命全都搭进去了。他以身设计将金峰一网打尽,还不够吗?”
吕中庭沉默,垂下了眼。
“不如请严大人出山吧,我可做主,拜他为相。整饬朝廷之事,哪有比文臣更精通的呢?”阿姀早就由此想法,严同均向来刚正不阿,有他主持大局,大家都放心。
可吕中庭的面色却忽地沉痛,反复开口了几次,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恩师早染沉疴,这些日子以来夙兴夜寐整理文书,编成一套国策,我一直随侍在侧。”
“终究忧劳加身,日前,已病逝了。”
阿姀抬起了头。
(本章完)
作者说:阿姀半夜起来:我真不是个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