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 城门外。
衡沚坐在马上,身上的甲胄折射了一点东方破晓的光,莹莹发亮。
此刻兵马聚集城下, 先礼后兵的程序,刚走到念了一夜讨伐金峰的檄文,言辞及其之犀利,乃是怀乘白亲手写的。
不过看起来成效不大。
城里凄厉的哭嚎响了一夜未停,看来想要平和地解决, 是完全不可能了。
唯恐金峰真的屠戮平民,还是得速战速决,攻破城门才行。
“总督。”史定从后面骑马过来, 停在衡沚身后, “圆木和投石都已经准备好了,依照您的吩咐,没有用火油。”
“嗯。”衡沚淡淡应了一声。
都城中的房屋大多是木质,一但用火油,那就跟纵火没什么区别了。虽然这样省了很多功夫, 但明面上毕竟是来勤王的,在天子脚下放火,就白费阿姀又折返回来的一番功夫了。
“动手的时候看着点, 别让人钻空子。”
为了防止游北人去而复返, 导致边关失守, 李崇玄半路又带人折返了回去。
此次勤王,就是名声打得声势浩大,也就带了三万人, 李崇玄回去还带走一千。只是一路上边走边收, 有倒戈的也有心甘情愿参军的。林林总总, 如今也有五六万人了。
正是因为勤王军规矩定得严,所到之处不许践踏民生,更不许烧杀抢掠。加上师出有名,百姓早在疾苦之中,所以很得民心。
“衡沚小儿,尔等竟敢伪造先帝遗诏,兵逼皇城,是不将天子放在眼中了吗!此谋反逆贼,今日定杀不饶!”城墙上,身着铠甲的乃是金峰长女的夫君,统率十六卫军的苏同。
十六卫军是皇城中所有的禁兵与府兵的总称,说到底便是天子亲兵,专门护卫都城的。
而自从金峰嫁女与苏同,姻亲关系加上他刻意构造的种种利益关系,促使苏同几乎平步青云,掌控了整个十六卫,成为都城兵权最重的人。
自然而然地,也就站在了金峰一边。
衡沚满不在乎地笑了声,形容冷峭,眉目锋利。身上的肃杀之气没刻意掩盖,随身的一把长刀磕碰在马鞍上,嗡地一声,见战兴奋,似能将这晓色划破。
饶是库里随意挑的一把刀,不过趁手而已,见了血也渐有不可当之势。
“奉旨剿匪,谈何谋反?”
“哼!你旨从何来,不敢呈上,还说不是伪造?”苏同自负地认为,城中粮草不缺,十六卫也足够兵强马壮,加上城门防守本就坚实,自己一定不会输。“还不速速降来,爷爷赏你尸首同葬!”
座下滔行早就难耐地踢蹬着,衡沚轻斥了一声,令它安稳下来。
“想看?”声音低沉,带着讽意,“你也配?”
城门上的匾额,写着“崇都”二字,年岁久了,不止城墙变了色,匾也不再鲜明。
衡沚平视着这道匾,目光平静,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活着的这二十多年里,几乎从未想过,今日兵临城下的一幕。
真的做了,也便发现,皇权颠覆成王败寇,不过如此,了无生趣。
苏同见他不搭腔,也没将他惹怒,不由地心里有些着急。
“总督,何时动手?”袁呈信问。
“不急。”
他在等。
咚——
肃穆的钟鸣声忽然自远处响起,是崇文塔的报时钟,辰时已至。
“攻城!”
等个吉时。
衡沚忽地抬手,从身边的弓兵手中抢过一只装好箭矢的弩,略瞄了瞄苏同的位置,一箭顷刻射出。
正中苏同眉心。
苏同甚至没有痛感,额头一凉,便睁着眼倒下了。
其后,不计其数的石块被投掷入城墙之上,弓箭紧随其后,苏同引以为傲的城防,一瞬成了活靶子。
“一个不留。”
而此刻的皇宫,也同样是一片活靶子。
金峰是来拿人的。
他调遣府兵数百人,带着武器冲进了宫中,目标很明确,刚生了皇子的金昭仪,崇安殿的新帝,还有昨夜趁乱入宫的宣城。
其余的宫女内侍们,不断地想向四处去逃。可他们手无寸铁,根本躲不过金峰手持刀剑的府兵。
从金銮大殿,到整个内宫,很快便血泊一片。
阿姀听着外头闹哄哄的声音,人闲闲倚在崇安殿的殿门上,彷如无事发生般,抱臂看着眼前双眼紧闭,席地而坐的皇叔沈琢。
“你来做什么。”自从开始求仙问道,沈琢的性子倒是沉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