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祖茔。
顾守淳今日特意换了素服前来, 并没带多少人。
祖茔是安静之处,除了他,剩下的人也都在外围守着。虽是军中之人, 还是叛了朝廷的军中之人,该守的规矩也是要守的。
“大人,时辰到了,咱们还等吗?”手下人望了眼天色,低声问道。
四周皆是高树, 坟茔附近植着松柏翠竹,风过林梢,沙沙作响。
天不晴, 云层厚而密, 指不定多久就要下雨。
顾守淳蹙着眉,思量一二,“该等该是要等的,毕竟殿下算是主,我是客。”可心里又觉得不对, “她不是个无故迟到之人,难道是路上遇到什么事了?”
思前想后,越来越着急。
“大人别急, 跟我们一道来的那位云从小哥, 不是已然提前一些去隘口等着了吗?待这个隘口过去, 咱们的人也在四周守着,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了。”
话是这么说,万一要在隘口前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这样, 赵恒, ”顾守淳还是觉得不安, “抽十五人来跟我走,你留在此处等着,我非要亲自将人接来才行。”
干了半辈子的金吾卫,这点谨慎都是刻在骨子里的,很难改变。
与顾守淳一起叛逃出来的,是他亲手带出来的一支先卫,遇事都是要冲锋在前去送命的,不过两百来人,却个个精锐忠心。
今日是祭扫的日子,若是在恩人坟前将殿下给弄丢了,那是真的下黄泉也无颜见陈氏上下了。
顾守淳带人策马,沿着山间的大路,一直向前追去。
而阿姀一直拖延时间,为的就是他的到来。
“什么鱼符,我不知道。”阿姀神情冷淡,尽管她是真的不知道,陈皇后墓里有什么鱼符一类的物件。
这也并不符合后妃下葬的仪制。
鱼符在大崇,象征着号令,是统帅军队的符节。按照规定,鱼符是虎符的下阶,鱼符号令地方军或封国的私军,虎符号令直属天子的三卫或归天子调遣的一切军队。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也就是说,虎符能调令天下,鱼符次之。
全天下能有鱼符的,用一只手都数得过来。阿姀见衡沚有一枚,原州和蜀中约莫各有一枚。
只是她母后,怎么会有鱼符呢。
“哼,少装天真。”首领冷笑,“有没有的,你说了不算,待咱们找到了陈后的墓址,将你的血往地宫上的石钮里那么一滴,公主就功成身退,好好与我等回去便是了。”
“你真的觉得,一个皇后能有调动人马的符节这种东西吗?”阿姀抬起眼,质疑的目光带着点嘲讽,落在那首领脸上,“她要是有,怎么轮得到你们,先帝难道会白白不要这支兵?”
沈琮如今已是人尽皆知的吃绝户了。没做太子时,便一直在陈家面前装乖卖惨,陈家助他得到太子之位又将女儿嫁给他,为他登上皇位费人费钱,可谓掏空了家底。
陈昭瑛是没有机会也没有能力去养私兵,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这支私兵一定是陈家的。陈家要是有,难道沈琮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只怕早就收做暗卫一类的死士了。
所以阿姀不信。
且不说掘坟取物,阿姀根本不会放任他们去做。只怕是真的开了棺,也只会令他大失所望罢了。
这些人是从西南来的,西南除了麓南缕有冒犯之意,便是蜀中和豫州。
麓南人向来独,不肯与汉人融合,更不可能来要汉人的兵马。豫州更靠东,想要北上谋取都城,不是山便是大河,总是代价很大,不如自立。
那就只剩了蜀中。
阿姀想起在恪州时,也时常看衡沚处理军务,也没少和他谈论过天下的局势。王宣是个很有野心的人,甚至从不掩饰他的反意。
大约有六年,王宣既不上年关奏表,也不去都城谒圣。
但蜀中不仅有陆兵,还有全大崇最好的水兵,连造战船也是独树一帜。按理来说,蜀中不缺人。
不对,也说不通。若是能有更多的兵马,谁会嫌少呢。
阿姀沉浸在自己思绪迅速推测之中难以自拔,连云鲤在旁边偷偷扯她袖子都没发现。
“少说废话,带上人,立刻出发!”首领叫手下人将马车上的马解下来,自己跨上去,在前头带路。
剩下的人将阿姀三人团团围住,绳子捆住了三个人,一个都别想擅自逃。
云鲤与阿姀并排走着,悄悄和她咬耳朵,“娘子,你方才听没听到我与你说的话啊?”
阿姀歪了头,凑近她,“没有,你说什么?”
“奴婢方才听到不知是云从还是云程的信号了,喜鹊叫声,以前他们俩学着玩的。”云鲤不动声色,努力在周遭的监视之下,将每个字都说清楚,“您仔细听。”
阿姀刻意留心,没走了几步,果然听见了喜鹊的叫声。
虽然学得很像,但细细听去,还是能听出男子声线的。
可,无论是他们中的哪一个,都不会出现在这儿吧?
“无论是谁,我们都有救了。”怪不得云鲤从方才起,身体就不再发抖害怕了,原来是觉得找到了退路。
“嗯。”阿姀轻轻点头,用自己的小指勾住云鲤的,“我们静观其变。”
她们两个身上都有刀,也算是有点自保的路数。
抱着这样的想法,阿姀一路观察着周边的地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