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没到啊?”
金昭仪挺着个肚子, 在宫门前来回踱步。
眼下已经七月半了,天气本就热容易叫人浮躁,加之她身怀有孕, 情绪起伏更大了。
“这一时半会儿,是进不了宫的。”许停舟远远站在廊下,嘴上说着不急,心里也是难平静。
“东西本宫已经找到了,可是她说急着要, 我便想她一定会来的。”漂亮的眼睛垂下去,人有些落寞,“本想骂她狠心, 走了连个信也不送。可没想到这么快又回来了, 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许停舟平静地看着她。
这个华服加身的女子,是间接杀死他妹妹的凶手。
可是当他知道这是仇人时,她已经身怀有孕。许停舟自小习的书,叫他无论如何也下不去狠手杀一个孕妇。
若不是因为还有事没办完,他一刻都不想多待。
远远地隔着台阶站在底下, 既不用将她看得太清楚,也不用扯上不相干的舆论,最好不过。
可承了那位殿下的恩, 也总是要还。
其实不过举手之劳, 只是他情愿在心中一再扩大, 才能成为“恩”。
“南郊的炼丹宫近日要完工了,臣无暇分身,娘娘莫再召了。待出宫有空, 我会将东西带给她。”许停舟冷漠又疏离地行了礼, 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人真奇怪。
金昭仪看着他的背影, 想着。
她如今还有一两月便要临盆了,虽说日期上快了一些,谎称早产也能糊弄过去。反正老皇帝现在每日求仙问道,怕是也想不起来这种事。
所以沈钰仍这段日子也时常找借口来,算是宽慰她不少。
借着为沈琢侍疾的名头,沈钰仍终于得到了宫中行走的权利。他这位便宜兄长一病醒来,听闻这个素来不受宠的弟弟和自己怀了孕的妃子,日日衣不解带亲尝药汤,心中大为感动。
这一感动,便觉得从前让弟弟在别宫侍弄草,简直是亏待了他。沈钰仍生得好看,瞧着就没有野心,多进宫陪陪他这个孤家寡人又怎么了?
殊不知,这恭敬的弟弟和怀了孕的妃子,早就私相授受。在他眼皮子底下,也能眉目传情。
沈钰仍有没有野心,金昭仪不知道。但他也有皇室血脉,就也有继位的可能。
朝局是个乱局,她只是个身怀有孕的弱女子,这些人谁能斗赢,与她来说,结局皆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
但,比起做人皇后,还是做太后更好些。
许停舟赶在宫门落锁前出了宫。
他今日正经的进宫由头,是金昭仪提出要为未出世的皇子定做一个小摇篮。
如今许停舟在工部,统管督造一事。按理说,做个摇篮,岂能劳动工部的臣子来,但金昭仪身怀有孕,她的一切想法,都有沈琢做主一一允准,谁又敢说个不字呢。
“大人留步。”
行至宫门前,许停舟正要上马车,被一道声音拦了下来。
“你是何人?”许停舟挥退了自己的仆从,仔细一看,见他身上挂着个腰牌,似是朝中哪家府上来的。
金峰任了国相之后,便有恃无恐地,对朝中与他不睦的官员随意打压。连日来北境边关与游北正在议和,朝中对他不满地声音更多。
日前台院侍御史孔究,那可是武安帝时的三甲进士,上了弹劾的折子后不明白暴病死于家中,朝中如今还是战战兢兢。
许停舟生怕这个节骨眼儿,上被金峰探查到什么会出事,谨慎地向后退了半步。
来人见状,便笑着掏出令牌来,“大人莫忧,小人是中书令吕大人府上的。我家大人公干结束回朝,想与衍庆楼天字号雅间,与大人见面。”
随即掏出了一张信笺,许停舟接过,落款处果然有吕中庭的私印。
“我家大人还说,另有一位贵人也欲见您,请您带好薄礼赴约。”
另一位,贵人?
许停舟思索了片刻,立刻道,“我现在便去。”
衍庆楼是个好地方,不止是吃食做得好,开店的地位选得也好。
阿姀将厢房的窗子打开,站在高处,能远远望见半个都城的景。
上一次于此处凭栏而立,尚在豆蔻年华。
“不知吕大人可曾去过那崇文塔——”阿姀抬手,指了指远处夕阳下,背靠着云霞的高塔。
崇文塔是大崇开朝所建,历代贤臣的名字,都会刻在塔内,奉排位来供奉。做文臣的,初入宦海时哪个没想过名列崇文呢。
吕中庭顺着她的指引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