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山摆在这里,你不用心有不甘。可想要跳出这困境,就要冒险,你怕冒险。”阿姀坦荡荡的将如下情形说了出来,话语声就像风一样轻飘飘地散在了空中。李崇玄不得不对她另眼相看起来。
“阿姀还懂这些,实属是我小看了你。”李崇玄脸色和缓,竟然还笑了笑。自从恪州那番不算是什么平和的交谈之后,李崇玄也自觉改变了称谓。
即便是不想令人知晓阿姀身份地想法更多,也算是无形中保护了她。
不然战争的起因便立在眼前,很难说全军上下会有想要直接将人交出去泄愤的。
“另外,兵荒马乱,你来原州作甚?”
终于算是相见之后,第一个点题的疑问。
阿姀将袖中的书信拿出来,解释道,“长关城中的马氏家中长者病重,来替主家筹备丧仪。若不是因这游北人来得快,只怕还要一两日才赶得到。”
李崇玄细细看了信件,却说出了句让阿姀意想不到的话。
“这事我还当真知道,且跟你真的有些关系。”李崇玄递还给她,“这马老爷子,在文人一届也算有些赫赫显名。是以上月以来身体抱恙难以好全,家人便已提前告知亲朋故友,老爷子要将自己的些许私藏都送人。其中你认识的便有曾经做过祭酒的怀乘白,今日应当正在马宅。”
“怀先生!”阿姀闻声,瞪大了眼,“我以为他云游天下,再难得他的踪迹了。”
这不曾相见的日子,实在有些久。阿姀怅然回想,竟觉得他的声音样貌,在记忆中都已经开始模糊。
不知是风吹得,还是心绪涨潮,阿姀有些眼热,鼻头酸涩,用力地吸了吸。
“这样。”她收整了情绪,“我冒着风险来,除了做生意以外,也没打算走。有些事该我担的,我便义不容辞。将军的想法自然是算无遗策,若是冒不起的风险,就尽管交给阿姀来做便是。”
她抬起头,额边发丝扫在脸颊边,莹莹双眸坚韧明亮。
李崇玄便就这样看着日光在她身上倾泻,像是盔甲一般。
她比在恪州婚仪时大不一样了,虽然瘦了些,更像是风霜压不垮的一棵树,而不是他从前一直认为的。
李崇玄没说答应,也没说拒绝,只让她先去忙她的事。
女子的身影消失在城楼边,不一会儿又出现在了街上。起初还是快步,最后几乎跑了起来。
李崇玄这才恍惚想起,小公主与怀乘白,似乎不仅是认识,还是她的启蒙恩师。
林叶静静,日暖鸟鸣。
风雨来临前,也只剩这一隅平静。
马宅门前,白幡高挂。
灯笼换上了奠字模样的,连着两个守门的石雕,也裹上了白布。
阿姀叹息一声,心道还是来晚了些。
家丁见着她,便放下手中的活计,忙赶来询问,“娘子可是来吊唁的?请里面请。”
阿姀摇头,“我是恪州水长东的掌柜,是来办丧仪的。”
家丁连连点头,看得出熬了许久,也有些精神不振,还是礼遇有加地将阿姀请了进去,“娘子请这边来。”
马宅不算大,也就是马老爷子的儿子如今做官,有些积蓄在寺里贷了银钱买下这处屋宅。
绕过影壁回廊,便见许多人围簇在庭院,想来这处院子便是停灵所在了。
阿姀理了理衣装,正欲抬步进去,身后却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许久不见,我们阿姀出落得越发美玉一般了嘛。”
阿姀回头看去,身着素衣的怀乘白摇着扇子,站在长廊的尽头,笑眯眯地看着她。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古语诚不欺人。
半晌,阿姀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怀乘白便走过来,伸手刮掉她脸上的泪珠,嗔怪道,“真是来吊唁的?为师还健在呢,一会进去哭去才对啊。”
一别七年,阿姀张口,可声音早就不自觉地哽咽起来,“你怎么,变得这样老啊。”
怀乘白满鬓白,真像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了,眼角的纹路一层叠一层,笑起来满是慈祥。
他用扇子点了点阿姀的额心,教训道,“没规矩,如今师父也不叫了。”
阿姀这才破涕为笑。
江湖路远,怀乘白离去时便说,没有人是永远在一起的,学问已经传授尽了,至于人生,便要自己去探寻了。
经年过去,也不知有没有令他失望。
怀乘白像是看透她的心思般,慢悠悠地道,“为师不在的日子,阿姀的人生,也十分惊险刺激嘛。”
他竟然知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