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久以来,竟然都是衡沚在骗他!这两个人简直蛇叔一窝,表面上装得乖顺软弱,实则到处憋着坏地给他捅刀子!
游猎图据说是明君出世的象征,衡沚刻意逢迎送来此图也就罢了,图竟然还是假的!竟然是沈元宁这丫头片子故意伪造来戏弄与他!
岂有此理。
“你!你!你以下犯上,我要诛你!”
自以为的怒吼声,如今落在阿姀的耳畔,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从前遭受过的屈辱,连同陈昭瑛遭受的屈辱,今日之后,尽可一并奉还了。
阿姀神色未动,“是啊,我不止以下犯上宣之于口,我想你死的心,也一分不少。”
沈琢忽然急促地呼吸起来,胸口大幅度地起伏,像是气极了,浑身颤抖起来。
阿姀皱皱眉,不由地加重了手上力度,甚至有些架不住。
吃多了丹药,沈琢的身子一日虚过一日,稍有情感起伏便会引起剧烈气短胸闷。
丹药里能有些什么好物什,也就是沈琢想长生想疯了,鬼迷了心窍才会当做粮食一样地加大剂量服用。
他浑浊的双眼发了直,也看不见阿姀,定定地瞪着前方的砖墙,喉中涌出咿咿啊啊的声响。
阿姀探头看了看,这才觉得这事不妙。
沈琢身子不断下滑,与方才宫道上的耍赖又不同。万一一会儿真的气晕了,没了鲜活的要挟,后面那群大臣还不得顷刻扑上来?
真是倒霉。
像是印证着她的话一般,还没等阿姀立刻甩开这人质,夺马出宫,沈琢的脖颈便开始不受控制向后仰。
正当她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破除眼下的这般困境时,身后的永宁门外,传来了轰隆震地的声响。
所有人都惊异地望向前方的内城门,没有人顾得上仍在被挟持状态中的皇帝。
地面传来的响动越发明显,阿姀越来越感到双腿发软。
直到下一刻。
虚掩着的门永宁,本应等到阿姀甩开沈琢后,再策马疾驰而出,一路冲破郭城门的封堵,顺利离开都城。
可是如今,却先于阿姀一步启开了。
这惊天动地的声响,竟然是一队钉着铁蹄的战马。
灰土随着马蹄的践踏四起,弹丸一片门庭之地,顿时烟尘斗乱。
为了不使沈琢被公主刺伤,金峰与一众人都站在数十步开外,灰尘一眯眼,什么都看不清。
待到扬尘过去才看到疾驰而来为首的,缁衣轻甲,居高临下的一双平湖般的眼,丝毫不见半分情绪,形容坚毅,竟然是本应在平州平叛重建的召侯衡沚。
无诏私自进都,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金峰顿时急了起来,“这是什么回事?”
然在场并无什么部下臣属,都是来恭贺的臣子臣妇,自然也不会有人搭理他一声。
借助着崔夫人暗中递来的皇宫布防图,又有衡沚自己对郭城巡视的大致了解,使他带着精锐骑兵百人,一路势如破竹冲进了宫来。
莫说大崇建朝至今首次,就连追溯到上一个敢拥兵闯宫的,天下因此乱了三百年。
阿姀回头地瞬间,怔在了原地。
失神的瞬间,手中一松,昏死过去的沈琢毫无支撑,便如同一滩烂泥般滑在地上。
阿姀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形容狼狈过。
方才劫持沈琢的拉扯间,她的额发也散了下来,华服也褶皱不平。沈琢颈间的血,在倚在她身上的浸染透了她的衣袍,胸口一片血迹,干涸了变成铁锈般的红。
衡沚在她面前五步的地方勒住了马。
阿姀抬起头,急促地呼吸着,本能地锁住马背上这张熟悉的面容。
世间一片天旋地转,耳边嗡鸣不已。
余下的人,以今日方风尘仆仆到了都城的云从为首,继续策马向前,将阿姀身后围着的人们逼退更远。
“崔姀,上来!”
衡沚将缰绳一牵,俯下身,对阿姀伸出了手。
他的声音,就像是隔着水传来,渺远模糊。
阿姀一瞬回了神。面前的这只手,用布条紧紧缠住了手掌,露出修长指节来。
她丢了金簪,结结实实地将其握住。
指腹粗糙的茧,与足够的温热,迅速从指尖蔓延到阿姀周身。
在这里度过的寒冬与寒春,一瞬消融。
(本章完)
作者说:这次是真的写到文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