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儿。”阿姀喉间发紧,听到自己的声音喑哑地问。
衡沚启了唇,却半晌没说出什么。
本不欲告诉了她令她担心,可若不照实了说,阿姀也是迟早要知晓的。来日真的不幸战死,总该比那时她才知晓容易接受得多。
那时不知她会不会哭在自己的坟茔前。不需要有多痛,他那些家财,称不上万贯,全都给了她,就像哭自己那混帐爹般认真即可。
他苦中作乐地想。
“去平州平叛。”几字脱口而出,却轻如身后飘忽的长纱,“归期不定。”
不定。
阿姀忽而清醒起来。
归期不定的意味,便是生死不定。
即便是年前在恪州守城,那时衡沚只需在帐中部署便罢了,守势不比攻势,又不用亲自冲锋在前。
可如今便不一样了。
阿姀此时真正察觉到,生死一瞬,便在自己的眼前了。
“你偷来长升殿,轻车熟路闯进我内室,却是要做什么?”阿姀脑海中有呼之欲出的谜底,只在等他亲自来言明。
说尽这句话时,西宫那砖木倒塌的声音,仍在耳畔。
火光映明了西边一整片天,靡丽地绚烂。
衡沚借着点微弱的火光,细细地相看于她。
即便经年已过,面前的阿姀,似乎还如他年少时在衍庆楼下遥遥一望。榴明艳,让他打马晃了眼。
他十九岁的年纪,带着一身血腥之杀,重遇了阿姀,威逼利诱与她假意成亲。
装作相敬如宾时,岂会无一刻觉得,即便是迎她回家,只日日看她日头下睡觉,也是美满平和的一生呢。
于是垂下诱饵的人,却先一步被引。
“寤寐思服。”
无论是从前,还是如今。
“我在外间,待你睡着,我再走。”衡沚艰难地将目光从阿姀身上移开,她飞霞的脸颊和朱红的唇,只怕看久了便舍不开了。
方才才款款真挚地亲吻着的人,转眼瞧着便要换上一副洁身自好不近女色的端方,阿姀张口欲言,顿了半晌,也哑了火。
撩拨完就走?
那是必然不能够的。
阿姀紧跟着坐起身,衣袖滑落下来,伸出细白的手臂,捞住了身前人的衣摆。
衡沚被扯得一顿,便回过头来看。
阿姀抬起头,眸光中是不得尽兴的欲念和笑意。
“待我睡着,少说三更了。五更永宁城门开,届时召侯要出征,可要顶着乌黑的双眼去。”
“不然。”她一侧首,散开的发丝便朦胧地遮起那双杏眼,随即拍了拍床榻,锦被闷闷地响动着。
话并未说尽,可意味却已很是明显了。
衡沚向前两步,掌心摊开,将她那只蹂躏自己衣摆的手裹住,低下头去,肩颈也随之轻耸了耸,笑得不可自抑。
阿姀顷刻收起笑容。
衡沚却愈发开怀,察觉不出山雨欲来的危险。
直到衣带宽束,烛火飘忽吹熄,长幔维持不住静,曼妙地被风鼓动起来,再无任何笑语轻声。
明明数九寒冬的天,却难耐肌肤粘腻。
阿姀脑袋昏昏沉沉,一刻梦中一刻现实,似丢盔弃甲,在一片灼热的海水中无根无据地随着波涛四下起伏。
水高一刻,她的呼吸便滞一分。
手掌也生汗紧攥,他的触碰多一处,灼烫便多烧一片。
身下也仿佛空中团云般,不切实际地虚躺着,如何都不得舒坦。
衡沚的额头贴着她的,察觉到她的难耐,放轻了动作。
从眉眼到双颊,星星点点地吻。
拨弄开阿姀被汗水浸湿,缠绕在脖颈的长发,松散地托在掌下,腰背又沉了下去。
呢喃不清的嘤咛,无一字言欢,却无一刻不尽欢。
遥天初缥缈,低树渐葱茏。
明烛淌了一烛台的泪,炭火烧尽,便在冷冽中凝住,垂在半空。
衡沚一夜未眠,果真盯着她睡。去外室悄悄点了烛火,借着朦胧的亮,顺了纸笔,写下了阿姀缠问一夜不曾放弃的答案。
墨迹干透,便被轻压在他的妻温软的枕下。
不止是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在额上落下一吻,衡沚头也不回地走了。
平州不远,尚未远行的心,已开始思归如箭。
阿姀仍裹着锦被在里侧睡作一团,人事不省。
(本章完)
作者说:发誓,这是最后一次,三天憋不出三千个字,我直接改写日子月子去算了qaq终于了解了自己开车是真的没天赋,从此绝不再强求orz
不过依然要为我女大肆宣扬!
猜猜那句话写的什么呢(狗头)
注:
遥天初缥缈,低树渐葱茏。——元稹《会真诗三十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