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城中的官员及其家眷, 今日都会集褚府。
贺管家冒着雨,站在院中守着,丝毫不敢怠慢。
阿姀故意多喝了几杯酒, 脸颊红扑扑地,开始撑着脑袋装迷糊。
“呀,小侯夫人是不是有些醉了?”秦熙过来敬酒,走到身后才发现阿姀几乎伏在桌上,话都少了好些。
阿姀喝酒容易红脸, 但是量却很好。是以每次有喝酒的场合,诸如各种宫宴,都是一杯作罢。反正旁人一见她脸红, 那可是公主, 谁还敢劝?
“嗯?”阿姀将尾音脱得长长地,让人听着就不甚清醒,“有吗,好像还好啊。”她顺势拍拍自己的脸颊,眼中迷茫一片。
周围几个夫人, 连同手臂搭在阿姀椅背上的秦熙,都跟着笑了起来。
没想到这小侯夫人人本和善,喝醉了酒也如此娇憨, 是个极可爱的人。
褚夫人站了起来, 赶忙问道, “小侯夫人是否难受?妾叫人给您熬碗醒酒的甜汤可好?”
“不用不用!”阿姀撑着桌边站起来,整个人晃了晃,秦熙扶了一把才站稳, “就是喝得有点急, 找个地方吹吹风就好了。”
“那简单啊。”褚晴方伸手一指, “后面有园,小侯夫人不妨去园中转一转,赏赏早春景吧!”
正等着这句话呢,阿姀用袖子挡住半张脸,及不可查地笑了一下。
褚晴方真是可爱啊,越来越喜欢她了。
“这……”褚夫人有些犹豫,“外头下着雨,那我唤一人为您打伞吧?晴方,你跟着小侯夫人,好生照看着。”
得了吩咐的褚晴方立刻乖觉地从廊下拿过一把伞来,作势走过去扶阿姀,“小侯夫人,我们走吧?”
园是真园,这一处空地叫褚夫人打理得极好。先不说亭台楼阁颇有古朴意味,春雨打湿了圃中的几株牡丹苗,如同水洗过一般的明绿。
这些应该都是钦州来的,极为珍贵的牡丹种。褚夫人出身钦州蒋家,钦州的牡丹整个大崇有赫赫有名。
恪州即便气候不如钦州,得到良好的栽培,也是能开得很好的。
圃中央,簇拥着一个八角凉亭。青瓦红柱,上书一副对联。
“小侯夫人,看脚下台阶。”褚晴方尽心尽力地撑着伞,在身后半步托着阿姀的手肘,虚扶了她一把。
醉酒的人容易身体沉重,阿姀踉跄了两步,故意重重地摔在石凳上。这石凳又冷又硬,即便是为了作戏,也让阿姀的尾椎骨稍稍吃了些苦。
“哎!慢点!”褚晴方一急,丢了伞便来扶她。
阿姀径直伸长了手臂贴在桌面,头枕着装死。“好渴……水,水。”
“什么?”这黏黏糊糊的话,褚晴方一句都没听懂,凑近了将耳朵附在桌边,“要什么?”
“云鲤,给我倒杯茶,我渴了。”
原来是渴了,褚晴方叹了口气。醉酒的人确实容易感觉到渴,方才的筵席上竟然也疏忽了这一点,没给客人们奉茶在测,着实有些失算。
“好,那您稍等我片刻,我现在去端茶来。”褚晴方安抚地拍了拍阿姀的后背,匆匆拿着伞走了。
一直等她出了园的镂门,阿姀眯着的眼才真正睁开。
桌面实在是太亮了,她赶快站了起来。眼中一片清明,已丝毫不见酒意。正如这雨打了的绿叶,一派如新。
看着褚晴方刚刚离去的方向,阿姀也不由轻叹一声。
借机利用了她,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现在的头等大事,还不是这个。
阿姀快步出了亭子,从角落的小门出了园。
根据衡沚先前给她看的褚府布局图来看,园后门向西,经过一段笔直的回廊,便会走到下人们居住的瓦房。
贺管家虽在褚府外有住处,但当差的时候一直都会住在这里。
云程趁今日贺管家一直在府中,去他在西坊的住处查看。而阿姀借醉酒走错路,去瓦房查看。这个时候下人们的都在前院当值,是不会有人无故回来的。
对阿姀来说,这简直是一场漫无目的的寻找。仅凭一个虚无的怀疑,无功而返也是极有可能的。
她从瓦房的院门进去,见正中的一间屋子最大,果断先去了这间。
这间屋子的布置才算简朴。虽说丰俭由人,褚惠这种官员在都城虽然不算位阶多么高,但在任职的地方算是非常宽绰了。
不过从整个褚府的修建来看,可能最值钱的也就是圃中的十几株牡丹了。
谨慎地带上门,往左边看映入阿姀眼帘的,就是一个高大的衣架。这种衣架是竹制的,中空轻巧,将竹节处磨平整,衣服也很容易搭在上面。
阿姀捻着衣服的料子,发觉是一种结实的布。她平时也穿布衣裙,这种却更加粗糙一些。因摩擦之间容易将表面的丝聚成疙瘩,摸着就粗糙。
这件衣服,便与贺管家今日穿的一样,想来是没找错地方了。
每一处柜子、置物的格子,阿姀都挨个查看。除了一些个人私物,碎银子藏在匣子里,甚至还发现了一本卷着塞在宽口瓶中的春/宫图。
阿姀颇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卷好重新塞了回去。看起来似乎正要以一无所获收场了,阿姀环顾四周,却并不甘心。
贺管家这房中,连一盆带香味的都没有,更别说香炉了。连衣服上都没有熏香的味道,可见他平时并不爱用香料。
那他身上的味道,更不可能是凭空而来的。如果不是他染给了刘敬铭,便是刘敬铭将这味道带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