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是吵闹不堪的人群, 映在海岸公路五颜六色的彩灯里,虚着眼睛看的话,像是万筒里绚丽交叠的碎片。
冷淡又温润的海风吹过, 拂乱席玙额前的黑发,让他看不太清苏冶现在的模样
他只能隐约看到苏冶站在夜风中,整个人飘荡摇晃,宽大松垮的外套灌了风,袖口下露出一截裹着质衬衫的手臂, 手腕被他抓在掌中。
四处都裹挟了海风。
像即将从席玙的掌中吹散而去。
虚散的人影传来声音,“崽崽,听话。”
席玙微眯着眼睛, 表情辩不出喜怒。
五指仍然抓着苏冶纤细的手腕,
我多听你的话啊。
你就不能听一次我的吗?
席玙不喜欢现在的状况,也许是因为和以前的记忆重叠在了一起。
苏冶离开那天的记忆。
那天他们照常过完全天的练习,跳了一整天的舞。走出练习室时,苏冶的脸色不太好看,像是感冒, 整个人看起来怏怏的,打不起精神。
席玙跑出去买药,让苏冶歇着, 回来后苏冶不见了, 江从风和安思嘉说是经纪人看他身体不好, 让他先回去休息。
席玙转身也请了假,给苏冶发了消息,开车回他和苏冶的一起住的地方。
在那之前, 席玙从来不信第六感这种玄乎的东西。
副驾驶上放着席玙给苏冶买的感冒药, 刹车的时候急了一些, 因为惯性滚落下去,洒了一地。
他心里莫名其妙地蓦然涌起一股恐慌。
席玙还记得那天的天气,阴冷的十一月,天气灰暗,像是即将变天,主干路上挤满了机动车。
他忍不住敲着方向盘,在心里默念。
别下雪,千万不要下雪。
下雪的话,路上一定会堵车。他等不了这么久,他想快点回去,看看苏冶怎么样。
等红灯的空当,席玙在驾驶位上弯腰,伸手去够掉在地上的药盒。
俯身呼吸的时候,朦胧白雾从他嘴里飘出,升起。
他手指夹着药盒,俯身半倚在副驾驶上抬头。
天空飘了一片雪下来,落在车窗上,一瞬间融成了一小片水雾。
下雪了。
苏冶没有听他的话,等席玙到家,家中空无一人。
额前的碎发扫过席玙的睫毛,弄得他眼睛发痒,心里焦躁,一只手仍旧执拗地抓着苏冶。
一旁的丁天天左看看右看看,小姑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拽了拽妈妈的袖子。
丁和婉也不明白一向成熟冷静的屿屿这是怎么了,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只好和旁边的王pd使眼色,让工作人员想办法疏通一下人群。
席玙的眼神几乎完全定住,定在面前虚实不清的人影上。
额头忽然传来一点细碎的冰凉。
挡在眼前,吹得席玙眼睛发痒的碎发忽然被几根修长的手指拂开。
拨云见日,露出了黑发男孩精致清俊的眉眼。
触碰席玙额头的手指冰凉,拨开头发后又像是抚摸什么艺术品一般,摩挲了一下黑发男孩的眉骨,山根与眉骨相接的一小片阴影凹陷,再抚过那双漂亮的桃眼。
眼前的人一下子清晰了起来。
苏冶站在他面前,半俯着身子,一头浅雾似的发丝被风吹得像是某种零落散去的。
苏冶的手指从席玙的眉骨慢慢描摹到额侧,然后替席玙将微长的耳边碎发别在耳后,让那张偶尔显得有些辨不清神情的脸一下子悉数露在苏冶眼前。
苏冶脸上笑着,但眉毛却为难地微蹙,一下又一下抚着面前小男孩的眉眼。
小男孩的脸上,是一种失魂落魄夹杂着难过的神情。
苏冶不知道崽崽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但他不希望崽崽这么难过,他希望崽崽开开心心的,所以收集了很多小东西,想给崽崽一个惊喜。
苏冶的手指慢慢从小男孩的耳后沿着耳廓安抚似地摸了摸,最后停留在小男孩的耳骨边。
耳骨上是两个简简单单的黑色金属素圈,平时隐在漂亮幼崽泼墨似的黑发里,看不大出来。
苏冶轻轻按了下那两枚素圈,脸上怔忡片刻,揉了揉小男孩的耳朵。
“崽崽这么小,就戴耳钉了啊。”
漂亮幼崽没说话,黑发飘摇风中,像是浸入了水中的海藻一样,又像是夜里才会露面的梦神,站在潮湿微凉的海风里,一眨不眨地盯着苏冶。
苏冶没再试图拉开自己的手,而是迎着风看了崽崽一会儿,忽然伸出双手,一寸寸凑近崽崽。
瓷器一般冰凉的手指从席玙耳旁挪开,此刻又再度从他的颌角一点点爬了上来。
与冰凉夜风完全相反的温热呼吸洒在脸侧,苏冶弯着眼,敛着眉,凑近小男孩脸侧,落下一个裹满雪松味道的贴面吻。
温软的双唇触碰皮肤时,细微的声音在席玙耳边响起,让他不由自主松开了手。
“我们拉过勾,不要害怕。”
苏冶解开外套的扣子,修身包裹着窄腰的质纯白衬衫一下子落于风里,勾出细致的线条。
他把外套披在漂亮幼崽的身上,刮了刮他的鼻子,又忍不住轻轻揉下那枚黑色的素圈,迎着幼崽发愣的眼神开口。
“崽崽,帮哥哥拿下衣服,哥哥很快就回来。”
人群的骚动声一下子更大了。
宽檐帽的俏丽女生疯狂用手机发消息。
[吃饱了吗:卧槽!!苏冶真的准备跳舞啊!!]
[吃饱了吗:衣服都脱了!!我靠!!!]
[吃饱了吗:不准脱,给我穿上啊啊啊啊啊啊啊!!!]
离得近的街头艺人抱着吉他过来,主动请缨表示可以给苏冶伴奏,选了一首oril以前传唱度很广的歌。
苏冶迎着所有人的目光,拽下发圈咬在齿尖,反手背过脑后,把低垂束起的发丝拢高,绑成方便跳舞的高马尾。
绑头发的时候,那对漂亮的肩胛骨在衬衫内隐约起伏。
弹幕直接疯掉了,迅猛地压过了那些泼冷水的发言。
[卧槽卧槽,他要干嘛!!!!]
[难道是要跳团舞??苏冶你!!!]
[是可忍孰不可忍哈!!退团了还敢跳这个??趁早把衣服给我穿上爬!!]
[额啊啊啊小苏哥哥反手绑头发的时候好sexy嘶哈嘶哈]
[嘿嘿双手反剪被绑起来的样子好瑟哦]
[你别太过分了!]
[如果苏冶敢跳团舞,我真的会]
伴奏的街头艺人插好了音响,扫弦声响起,周围围观的游客们讨论声瞬间安静了下来。
没办法,任谁看到前面那个跳舞的身影,恐怕都发不出任何声音。
苏冶脸上一贯温柔的神情不知何时隐了下去,双眼像是最锋利漂亮的宝石,周围的灯光都是暖光,映在他眼里却变成了一种锋芒。
他的头随着动作高昂,修长白皙的脖颈挺拔扬起,露出细细的颈骨,在雪白的皮肤下随着呼吸滚动。
高高束起的马尾扫过那轮脖颈,在紧致窄薄的腰部转动的同时,发梢扫过半张垂着眼的侧脸,一点红似鲜血的眉尾痣从中露出。
冷淡到极致的神情,但动作却毫不拖泥带水,凌厉又漂亮,每一个转身都严丝合缝地咬死在低沉的重音上。
恍惚间,好像和五年前在台上佩着麦的身影重叠了起来。
海风微凉,但苏冶脖颈上蒙着上一层细细的薄汗,在各式各样的光线下闪闪发光,宛若一颗刚从海水中褪出的洁白蚌珠,滑落一两滴水珠,顺着莹润的外壳淌落。
顺着衬衫的皱褶,仿佛能看到包裹之下牵扯拉伸的肌肉。
没有一个人觉得海风太寒凉,因为包裹在其中的苏冶实在太有杀伤力,像一团融化冰晶的火,激得人头皮发麻。
太漂亮了。
这是所有人心中的唯一想法。
不少人在录到一半的时候,才发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掏出了手机,下意识地点开了摄制的按钮。
细雪虽然轻盈,缥缈,一触即化,但如果迎着风落在人的脖颈里,触碰到皮肤的那一瞬间,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激起人们最本能的感官反应。
苏冶的最后一个动作停留在一个背影,头部微侧,高马尾倾斜下来,丝丝缕缕缠绕在蒙了薄汗的脆弱脖颈上,脖颈皮肤随着还未平稳下来的呼吸一起一伏。
眼神里的凌厉还没有褪去,微扬的眼尾因为激烈动作发红,和冰寒的眼神放在一起,一冷一热,张力十足。
旁边伴奏的艺人张着嘴,最后一个扫弦过后,场面一度陷入沉寂。
苏冶喘息了几秒钟,像冰块分解成了雪,凌厉的眼神开始逐渐化开,慢慢转成一种迷糊又柔和的神情。
绷紧的眉尾放松,一双漂亮狐狸眼慢慢弯起,贴在脸侧的发丝晃荡开。
他站在人群前鞠了一躬,一只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贴着自己的脖颈,无意识揉了揉。
在场人群还是一片寂静,连带着直播的弹幕都清空了,画面上只剩下站在原地眨巴着眼睛的苏冶。
苏冶揉了会儿脖子,微长的睫毛扑了两下,收手抱着胳膊肘,开始有点不安和尴尬。
是不是他太勉强了,毕竟五年没有跳过舞了。
该不会出丑了吧?
但他刚才感觉还可以啊。
苏冶斟酌了一秒,开口道:“给大家献——”
“啊啊啊啊啊!!苏冶!你啊啊啊啊你你啊啊啊啊!!”
人群里忽然爆起一个女孩子的尖叫声,苏冶一个激灵,看见带宽檐帽的俏丽女生站在人群里,手腕上带着个熟悉的柠檬黄手链,在那里激动得又哭又笑,语无伦次。
女生说不出来话,气得跺了跺脚,最后在原地狠狠地鼓起掌来。
一石激起千层浪,像是涟漪一样,周围人群也回过神来,震破天的拍手声响起。
“小苏哥哥!太精彩了!”
“苏冶!加油!”
“跳的太棒啦!!”
“好厉害啊!!”
俏丽女生边鼓掌边大叫着,泪流满面,“衣服,快把衣服给我穿上!!!”
“是啊,今天又降温了,别冻着了!”
“被风吹着就不好了,注意保护身体啊!”
“把身体养好,下次在舞台上再跳一次吧小苏哥哥!”
不知道又是哪里爆出一声高喊。
“苏冶!你是最棒的!等你五年了,这次不能再走了!不然我杀了你然后紫砂!!”
人群笑了起来。
停滞清空的弹幕又滚动起来。
最后一条还停留在“如果苏冶敢跳团舞,我真的会——”
[我真的会喊他老婆啊啊啊啊!!]
[滚啊啊啊啊啊不准喊!!这是我老婆!!]
[你们不要意淫别人老婆ok?]
[我%&*)^*$&苏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