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仔细想想。
不要害怕。不要恐惧。
回想起那时候发生的一切。
灰原琪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的叔叔是横滨市市长灰原烨。她从警察学院毕业后便成为市长的安保人员,还兼职了文员,并不插手警务。
灰原烨与江户川乱步的父亲是好友,常常请江户川父亲帮忙查案。江户川父亲死后,委托便落在了江户川乱步的头上。
对比对江户川父亲的态度,市长似乎并不尊重江户川乱步。
“玩弄才能的婴孩”,这是灰原烨对乱步的评价。
不知道是不是灰原琪的错觉,她觉得叔叔灰原烨好像有点害怕江户川乱步。
她只是普通职员,但因为那天原本的传讯员生病请假,将秘密外派任务交给江户川乱步这件事便落到了她头上。
那天是她和侦探的第一次见面。
3月8日,灰原琪和江户川乱步到达东京。来到高官遇害的别墅时,她被官员家属缠住了,还没来得及下到地下室。
江户川乱步独自进入犯罪现场,而且很快就出来了。她看见他随口对家属说了什么,家属便呜咽着摇头不再追究案子。
家属不追究,侦探耸耸肩,也没有继续行动。
努力想想。
灰原琪敲敲自己的头,又抵住太阳穴,发狠地按,青筋暴起都没有想起江户川乱步当时对家属说话的口型。
而且……越回忆越模糊了。
之后呢?之后发生了什么?
江户川乱步解开了案件,他哼着曲,挥手告别哭泣的死者家属,高兴地向她走来,黑色的头发在光下细细地晃悠,眯眯眼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闪烁着兴趣斐然。
少年像阳光一样。
她当时问:“破案了?”
“是啊~当然啦,没有名侦探解不开的案子。”少年轻快地说。
她当时还问:“那凶手是谁?”
灰原琪一颤!
是啊,是解开不是解决。凶手是谁?为什么日志里没有?为什么她到今天才意识到这一点?
少年扭头跑了几步,走到灰原琪前头,然后转身对灰原琪大声说:“你太笨啦!破案就是破案,已经结束啦,你怎么看不出来?”
回忆里和回忆外的灰原琪一起笑了。
少年侦探的理所应当是非常可爱的。
她说:“我和大部分人一样,看不出来真相的,麻烦大侦探把真相和犯人告诉我吧,拜托了拜托了。”
侦探若有所思。
江户川乱步说:“是口口口。”
……被消音了。
她认真回想着江户川乱步的口型。
但是,无比剧烈的头疼袭来。
水灌进耳朵和鼻子,加入各种过期发酸的调味料,在脑海里劈啪作响。咕噜咕噜,她在水中吐出唯一的气泡,气泡在怪味水中分解分裂,变成无数光怪陆离的形状,撞上她脆弱的细胞膜,撞上她链接记忆突触的电信号,撞上翻滚汹涌的脑脊液。
灰原琪从椅子上抽搐,不由自主跌倒在地,她捂着头,回忆一点点破碎,但是她没有放弃,她有预感没有分辨出来的话,或许再也没有机会了。
她挣扎地拿起笔,进入脑袋的甜甜咸咸的水全部涌了出来,从眼睛,从鼻子,从耳朵。嘴巴只是跟随记忆里江户川乱步的口型在动,边动边滴那些怪味水。
当她追随乱步,把那个字词慢慢拼出来,一阵铃声打断了她的痛苦。
似乎幻觉如潮水般散去。
她接起电话。
“最近怎么样,还被噩梦困扰吗?”那头笑着问。
“叔叔……”
她是因为目睹了江户川乱步的死亡精神崩溃,没有精力胜任保护工作,才不得不离开安保职位,为什么叔叔说是“噩梦”?
“叔叔,不是很好。因为江户川乱步,我的痛苦和噩梦更多了。”
“叔叔,‘诅咒师’是什么?横滨的秘密是什么?”
电话那头安静了很久,声音才传来:“这件事你不要管了。江户川乱步我很了解,他绝对不会伤害江户川悟。而且他……你们根本不了解他拥有的是一种怎样的才能。”
“嘟嘟嘟——”
电话挂断。
为什么……
思绪一团乱麻。得益于突兀的铃声,她现在脑袋空空。
灰原琪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肮脏离奇的幻觉随着清醒而消失。她踉踉跄跄地走进洗手间,总觉得满手都是黑污的黏腻的东西粘在上面,用力搓才能搓掉。
等她抬头,被自己满脸的血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