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宰辅门第又如何,谋国者不只一位!
“我们是铅山费家的,奉老爷的命,让我们来江南买布绢等货。”
费宏之子费懋良在王鏊请他来见,且问他来苏州的缘由后,就如实回答了起来。
王鏊点了点头,没再多问,就让徐缙陪着费懋良下去了。
而他自己则再次看向了浒墅关文昌阁方向。
此时的浒墅关文昌阁方向,停驻在这里的商船们,见有人来买货,说要卖到西南去,就都在请示自家老爷后把货物卖了出去。
其实……
他们的货物积压在这里越久,对他们自己的损失也越大,而且眼看就要过年,所以都想赶紧变现还款后好回家过年。
即便是沉得住气的,因见出货价给的越来越低,抢着要卖掉销货的商人越来越多,也都最终沉不住气,选择了降价卖掉。
于是,费氏的人没多久就买了大量的货物,还不得不先派了载满货的船北上,从新过境浒墅关。
吉棠和韦商臣等税官见此自然是高兴不已。
“还是费阁老家识大体,没有因为新税政就不来做买卖了。”
韦商臣为此笑着对吉棠说了一句。
吉棠则问着一刚交完税银还没走的费家老仆:“我看贵府这次进的光丝绸就有五十余万匹,西南各土司能吃这么多货吗,这应该就京师权贵吃得下吧?”
“这我哪里知道,老爷只让我们把家里的田和纸坊都做了抵押,让我们能采购多少货就采购多少货!”
这费家老仆回答后,就道:“还请贵关给完税凭证,我们还得赶着去呢!”
吉棠便忙给了完税凭证,并看着渐渐装满的税柜,但依旧对韦商评说:“匪夷所思,匪夷所思!”
……
……
“真是匪夷所思,费铅山这老贼,他这是要彻底背叛天下缙绅!”
徐缙也在这时来到王鏊这里说了一句,且道:
“岳翁,我让我侍女从费懋良口中套出了真相!”
“原来,他们费家带头向寿宁侯和建昌侯借了银子,用的是他们费家所有的田地产业做抵押,包括祖宅,而他们借这么多钱,也不是为了订货去西南发卖,而是要北上,去京师做买卖!”
“为此,他们买了大量的新沙船,让清江浦那边的张孚敬得以把大量次等木料卖掉,回钱后就可以做造更多的大战船!”
“不要生气。”
“费铅山这也是谋国之举。”
“我们该称颂才是。”
王鏊在听徐缙这么说后,云淡风轻地笑着说了起来。
徐缙道:“可是乡人们亏损太大了!本来运进京可以卖一两一匹的绸缎,现在几乎是打对折卖给费氏和他的乡人们。”
“是很亏!”
王鏊回了一句,就叹气说:“但也没有办法,江南的民意到底是不能代表天下民意的!”
“那我们该怎么办?”
徐缙问道。
王鏊看向徐缙,笑道:“没有办法,人家这是阳谋,你就算猜到了真相,也得憋在心里,还得赶紧先把自己的货卖给他们,不然晚了就不是这个价了!”
“难道就坐以待毙?”
徐缙问了一句。
随后,徐缙又摊手道:“关键是,我们南直才捐了两百万元银元给朝廷,现在要是再亏损一大笔,明年很多驿丞、典吏的位置就得让出去了,毕竟我们没有那么多告纳银了!”
嘉靖朝的大明,虽然已经在东南开始推行基层官吏由考选任命的制度,但因为才推行没几年,再加上两京吏部也存在着阻力,所以天下大部分的基层官吏和收税粮长还是以告纳任命为主,也就是地方大户出钱买官的方式为主。
南直最为富庶,自然就在京师部院衙门和天下各州县官衙和布按三司等衙门买了最多的胥吏,也就对天下有最强的控制力。
而现在……
正如徐缙所说,如果南直的经济损失太严重,就会意味着要把控制天下各官衙的权势让给别的乡党。
对于一个地方的士族而言,在地方上有多少基层官吏是自己人,和在朝中有多少高官是自己人一样重要。
前者关系着自己主张的政策能否得到执行和能否给不利于自己的政策造成多少阻碍,后者关系着自己能得到多少来自最高层的信息量。
为了能让自己南直有个人入阁,成为执政,南直士族了大价钱,才让天子点了王鏊为大学士,而成为南直士族中最有权势的官员,王鏊自然也就有责任为整个南直士族的利益考虑。
所以,徐缙这么焦急,王鏊心里也很急,但他还是劝着徐缙:
“先别急嘛!”
“我早让你要学会养气,你不信,结果现在遇见这么个事就慌了神,如此将来还怎么去在朝堂上跟那些更厉害的奸人斗争?”
“岳翁教训的是,小婿也是关心则乱,还请岳翁赐教!”
徐缙忙拱手作揖道。
王鏊则笑道:“你其实没有说错,我们就该坐以待毙!”
“岳翁为何如此说?”
徐缙大吃一惊,不由得抬起头来。
王鏊道:“只有这样才能让陛下满意,另外也能让乡人们长长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