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呵呵一笑。
“你虽然不怕朕因为后宫生怨而被害死,但朕怕!”“没错,朕怕死。”
“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朱厚熜将手一挥,直言不讳起来。
杨廷和再次沉默了。
随后。
杨廷和突然叩首,落泪而道:“臣该死,不该使陛下说出这样的话来!”
“朕自己选择说出来的,怨不得你!”
朱厚熜回道。
杨廷和道:“陛下以诚相待,臣愧不敢当,亦不及陛下光明磊落!”
“你现在也应该明白了,明白朕为何要用张孚敬,乃至现在要起复王琼。”
“原因无他。”
“他们无论私德如何,但至少是把朕当个人看的,是真的把朕这个人放在了心上!没有只盯着祖宗的江山社稷和天下百姓,甚至人家在社稷苍生上面用的心不比你少,甚至比你更有胆魄!乃至比朕自己都有胆魄!朕自己都不得不佩服,乃至若不用他们,反而有对不起天下百姓之心!”
朱厚熜说着就看向杨廷和:“反而是你杨廷和这些人又想让朕高高在上,又不把朕真的当君父一样尊重,这不是很矛盾吗?也正因为这种矛盾,才让你和你的那些持同样主张的人总是输给张孚敬这些人!所以,你让朕远离他们,不用他们,朕不可能答应你,因为朕没那么傻!”
“陛下!”
“臣知道您圣明天纵,然也知道您有仁爱之心,故才斗胆进言。”
“臣等士大夫固然不配陛下垂怜,然天下苍生,陛下是一直放在心上的。”
“所以,臣认为,只要陛下不能从四海之外得到新增之大利,那就需要克己复礼,而节俭以爱民。”
杨廷和这时再次直言道。
朱厚熜淡淡一笑:“那你回乡后给朕先做个样子,先约束你自己给朕看看!朕倒想看看,你们杨家的族人会不会因此就知礼好仁起来,朕会派锦衣卫盯着的。”
杨廷和听后大惊。
随后,杨廷和惶恐不安地再次叩首道:“臣有罪!自己做不到的事,不该要求陛下也这样做!臣请陛下收回刚才的言,臣也收回刚才之言!”
“怕了?”
朱厚熜问起杨廷和来。
杨廷和点首。
朱厚熜沉声道:“那就继续演下去!”
杨廷和明白朱厚熜的意思,无非就是让他继续对外宣称天子是圣德之君,所用的大臣没有奸臣小人,而他杨廷和自然也不是奸臣小人。
但杨廷和现在是真的没有别的办法,让朱厚熜不用张璁、王琼;也真的怕朱厚熜反向要求他杨廷和继续做真圣贤;所以,他就不得不叩首称是。
于是。
杨廷和也就神情沮丧地回了家。
而他在回家后,毛纪倒是来求见了他。
毛纪比杨廷和先陛辞了朱厚熜。
但他没敢劝朱厚熜不用张璁、王琼,因为他知道当今天子不好惹,他只在听说杨廷和也陛辞后,才开始寄希望杨廷和能劝服天子。
而现在,毛纪来见杨廷和就是为了问问杨廷和有没有劝服朱厚熜。
“太傅见了陛下后,陛下可有决定弃用张孚敬、王晋溪等人?”
毛纪在见到杨廷和后就直接问了起来。
杨廷和长吁了一口气,而道:“陛下说的没错,他们也都是国家栋梁之材,圣明之君用之,自是为圣明之政,我怎好多言。”
“太傅这话的意思是?”
毛纪有些不解。
杨廷和道:“还不够明白吗?陛下把我说服了!英明神武之圣主,怎么会用奸邪之人,所用者肯定是为国为民的忠臣贤臣!没有奸臣!”
“可我等既然被迫离开,那岂不是说我们不是忠臣贤臣?”
毛纪问道。
杨廷和道:“至少是庸臣!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自然也无不是的君父!”
毛纪听后非常失望:“太傅怎么也说出这等迂腐之言。”
“这是圣人之言,怎么能说是迂腐之言?!”
啪!
杨廷和突然厉声叱问起毛纪来,且把几案重重一拍。
毛纪不禁一颤,忙道:“是,是圣人之言!”
毛纪也无法再强辩,但他内心却依旧有些不服气,也就说道:“可是太傅,真要照这么说,天下缙绅还如何依靠我等君子为之执言啊?”
“没有办法啊!”
“当今天子是要你既说圣人之言,又要你做圣人之事;如此,天下人也就只能如王阳明之言,要知行合一,不要口是心非,要在圣人道理上,统一起来;也要在实际行动上,一致起来;”
“至于天下缙绅,欲为四民之首,需先尊君父为主!否则,只能以国贼论之!”
杨廷和说后就拍了拍毛纪道:“回乡吧,老老实实做个乡野耆老,也不要以贤者自居!更不要再说天下有奸臣,圣明之朝是没有奸臣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