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局面对南直士族的确并不友好。尽管翰林、六科、都察院有很多他们南直的官员,但阁臣公卿里,却完全不足。
他这个礼部尚书,如今居然是南直里最大的官。
所以,毛澄也在这时劝起顾鼎臣来。
顾鼎臣也不是完全没有理智的人,也就在这时说:
“我可以让我们的人尽快撤走,不再希冀能让王氏被灭门!”
“但浙江抚按那里;”
“少冢宰作为吏部堂官,更易让他们听从我们的安排,故还请公去信暗示一下,就说余姚不会被攻破,但也请等我们的人主动撤离后,再让援兵收复余姚,而不是消灭我们的人。”
朱存周颔首。
紫禁城。
朱厚熜也在这时对梁储嘱咐说:“给浙江抚按官去急递,准他们戴罪立功,而务必保证余姚不失,要尽量让那些海寇一个都不被放过,让他们尝到袭掠皇明海疆的教训,给当地受难百姓一个交待!”
梁储拱手称是。
且说。
嘉靖元年四月初。
浙江巡抚在听闻余姚外聚集的海寇越来越多后,倒也没敢冒然就立即去救援余姚,而是在继续增调兵力。
但在孙润刚把浙江的全部兵力几乎都征调来杭州时,他就先收到了朱存周的密信。
“海寇要主动撤退!”
孙润还因此松了一口气,对贺钺笑着说了起来,且把密信给了贺钺。
贺钺这时站起身来,看了信,顿时就笑道:
“这可太好了!他们能打算主动退就好。”
“中丞,有急递!”
这时。
奉旨发的内阁急递也到了。
孙润忙接了急递。
但孙润在看了急递后就沉下脸来,对贺钺说:“内阁也让我们戴罪立功,但是却要我们尽量全歼这些海寇,给浙江百姓一个交待,也立起朝廷的威信。”
贺钺听后看向孙润:“中丞怎么看?”
“这些海寇摆明是南直士族指使,有意报复浙江士族所致,现在南直士族要放弃报复,意在修复矛盾。”
“这对我们护礼而言是好事,也利于我们士大夫重新和睦,以免内讧加剧。”
孙润一边认真分析着一边说着,接着又道:
“而朝廷虽然让我们戴罪立功,给浙江百姓一个交待,且为了朝廷的威严,要我们严惩海寇,自然冷理解。”
“但我们真要故意拖延,他们也看不出来,即便是在余姚的锦衣卫看不出来。”
“实在不行,主动让海寇那边留上百个知道内情不多的普通海寇充数就是!”
“所以,我的意思,不听内阁的!”
贺钺点头:“这样好!上面有上面的考虑,但我们也有我们的考虑,南直的士族,能不得罪就不得罪,何况少冢宰将来迟早是大冢宰,我们这次犯了这么大的错,将来被重新重用,还指望他呢。”
“不只这个。”
孙润笑着说道:“信上所提程仪不菲,待将来路过南直,就可让人去提。”
贺钺也跟着一笑:“朝廷总是比他们抠门,发的俸远不如南直士族给的程仪多。”
于是。
孙润和贺钺便选择了虚假应对朝廷的旨令,而认真对待南直士族的指示,把代表皇命的内阁急递不当回事,也不把朝廷在浙江的威严和余姚百姓的尊严当回事。
可怜在余姚城外居住的百姓就这么被海寇白白屠掠了。
南直士族没把他们当回事,也不觉得他们会激怒浙江士族,只会觉得浙江士族还会感激他们,毕竟这便于浙江士族兼并土地。
孙润和贺钺等浙江贪官也没把他们的尊严当回事。
开两朵各表一枝。
在嘉靖元年三月中旬。
朱厚熜对梁储要求内阁下急递给孙润和贺钺去急递的同时,就因为想到官僚集团素来会在执行旨令时打折扣,乃至阳奉阴违,或者过度执行,尤其是在他这个新天子才刚即位,还没有彻底培植起自己的基本盘时。
所以,朱厚熜就又下旨给已经回京休整的勇卫营,让御马监给勇卫营筹备粮草,并让周尚文率勇卫营准备南下,协助浙江官军平定海寇。
同时。
朱厚熜还直接召见周尚文,而对他面授机宜说:“先秘密派勇卫营中老练且来自南边、熟悉水性的夜不收去南直与浙江调查!”
周尚文拱手称是。
朱厚熜则在如此交待后,才暗笑着说:“如果认真执行,朕是可以如旨令上说,不严格追究,但要是真觉得朕好欺瞒!那朕只能再给你们地方抚按官也立立规矩!”
且说。
到了四月中旬。
当朱厚熜在收到孙润和贺钺呈递来的塘报,看见里面说生擒海寇百余名,歼灭海寇千余名后,一开始还颇为高兴。
但没几日,朱厚熜就通过厂卫调查得知南直官员没有一个表现出惊慌状态后,就顿时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
“好啊!”
“果然还是选择背叛朕!这浙江的抚按官到底是他南直士族的臣子,还是朕的臣子!”
“作为浙江父母官,真要朕的子民白死吗?!”
朱厚熜有种自己被轻视被背叛的感觉,因而眸色森冷地沉下了脸,咬牙切齿地说着。
他随后就吩咐道:
“发急递给周尚文,问他到了哪里,他提前派出去的夜不收有没有查到什么海寇踪迹!”
但这时,秦文突然说:“皇爷,刚到了周将军的密奏,说夜不收已经跟踪到这些海寇,得知他们如今撤出了余姚,眼下正盘踞在金山卫!”
“金山卫?”
“那就让内阁去道急递,让他率勇卫营假扮浙江的水寇转去金山卫,务必全歼这股海寇,能生擒就尽量生擒几个口舌,查出幕后主使,朕准他便宜行事,先斩后奏,除朕手谕,一概不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