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民众就像洪水要水漫皇城一样,让皇城内的统治阶层没办法忽视他们的威胁。
本也在今天伏阙跪谏的护礼派朝臣们,在此刻也都被这一幕所震惊住。
有胆小或对百姓反动性不强的护礼派官僚也在这时意志松动起来。
更有从来没把民意真放在眼里,只是把民意当做对付皇权、加强士权工具的护礼派朝臣,还因此不由得喃喃自语起来。
“怎么会这样?”“百姓怎么能也来言事。”
当然。
也有许多对百姓特别反动、对维护士权权益这事特别顽固的护礼派朝臣,在这时彻底破防,也就在心里把这些百姓骂的更凶。
“贼寇!”
“皆是当诛九族的贼寇!”
“不在家勤于耕织,竟也来谏言,简直是乱礼,是在效螳臂当车!”
“我要是英明的陛下,就不能听从这些贼子的摆布!”
“从来就没有匹夫可以议政的理,否则便是是尊卑大乱,礼教大坏!”
朱厚熜看了一眼这些面色各异的护礼派朝臣一眼,只淡淡一笑。
而接着。
他又看向了跟来议礼派朝臣和内臣以及锦衣卫们。
本来。
只是基于对传统礼教的不同认识。
认为礼应该回归圣人本义。
一切当以社稷苍生利益为重,不能让天子舍大孝而从公议。
不能因为天下士大夫人多势众,就可以把欺君乱礼到事正义化、就可以让礼法只利于士权增加而不利于社稷苍生的议礼派大臣们。
本来觉得自己这边在满朝势力会特别孤单。
但现在他们发现。
他们没那么孤单,百姓是跟他们一致的,只是他们曾经忽视了这一股力量。
当然。
这股力量出现后,他们内心也是复杂的。
他们也不知道百姓参与进来是不是好事,是不是也乱了礼。
毕竟在这个以礼治国的时代,还没有“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思想。
大部分士大夫都觉得“天下兴亡”即维护礼教的纲常秩序,与百姓无关。
但他们现在可以肯定得是,无论是欢迎百姓议政,还是不欢迎百姓议政,都不应该再存有让“士权”可以凌驾于“皇权”之上的想法。
因为一旦这样,皇帝势必拉拢百姓,来对抗士大夫。
“君由天命”必然改为“君由民命”。
这对想凌驾于百姓之上的士大夫而言,肯定不是好事,还会让士大夫的处境更糟糕。
而“皇权”反而会更膨胀,到时候杀起士大夫来必然更加肆无忌惮。
毕竟如果是“君由天命”,杀士大夫心里还会有些担心是不是有悖天道,在杀上天降下来的“文曲星”。
可如果是“君由民命”,杀士大夫就会毫无心理负担,而只会充满正义,说是为民杀之!
内阁首辅梁储想到这里时都有些不寒而栗,而神色复杂地看了朱厚熜一眼。
他已经有些猜到,眼前出现这么多百姓,应该是陛下的杰作,只有眼前这位天纵英主,才会想到这样的计策。
因为这位天子进京时就这样做过!
带着二十余万流氓进京,让杨廷和不得不称病退让,也让他不得不放弃告老的想法。
只是,他本以为当时天子这么做,只是出于偶然,在进京途中难以避免的遇到了许多流民,才想到了这么做。
但他现在觉得这位陛下这么做不是偶然,而是真的睿识过人,对天下人有更深的理解,已不是自己这些儒臣,靠儒家经典就能影响得了的。
内臣和锦衣卫们则在这时,因为发现这么多百姓也跪谏,而对起初跪谏的护礼派朝臣没有了滤镜,而不再疑惑他们这么不怕死是不是真为了社稷苍生,只发现原来这些人的主张和真正的民怨不一致,原来自家的皇爷果然才是最英明的,是最清楚民心的。
也是人的他们毕竟不是工具,也难免会有自己的思考和想法。
而现在,这一情况,让他们不由得对自家主子朱厚熜更加敬服起来。
“民心果然是和朕一致的。”
朱厚熜这时也眉开眼笑地说了一句。
“传旨!”
“依太傅所言,取几个恶贯满盈的孔府族老之首级来示众告于百姓,朝廷已诛孔府之贼,让他们各自还家,接下来,务必守法知礼,勤于生产,闲时多作备战之事,与朝廷戮力同心,做好抗击虏寇的准备!”
“朕相信,只要万民同心,他虏寇就算威势再大,也恐吓不了我大明,反而害怕的只会是他们。”
朱厚熜很是慷慨激昂地说着。
司礼监太监秦文拱手,正要称是,跟着来午门的佥都御史张瓒突然在这时走了来,跪在朱厚熜面前:
“陛下!天下大事,非庶民可以僭越,否则,便是刁民乱礼,当诛首恶!臣请陛下勿为这些刁民吓到,当行严法,护纲常,调锦衣卫驱赶,对抵抗者以反贼论处,格杀勿论!”
“陛下,臣附议!”
“从来没有百姓可以伏阙谏君的道理!”
“这是大逆不道,不能开此先例!”
礼部郎中徐理跟着说到。
许多护礼派的朝臣都跟着再次跪了下来,要求朱厚熜直接武力镇压这些百姓。
“陛下!天子是与士大夫治天下,非与百姓治天下!”
“否则,便是乱礼造反,当诛之!”
有朝臣大声喊道。
这些文官意思很明显,那就是士大夫可以逼宫,但百姓不可以。
朱厚熜见此,沉声问道:“你们这是要朕做屠民的暴君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