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是英语课,燕大在开学之初即按照学生高考英语成绩,把大家分为甲乙丙班。
许跃新自然是被分到甲班,由此成功享受到全校最快的教学速度,以及口语最纯正流利的英语老师。甲班教师是一位老先生,操着一口纯正的伦敦腔,老外见了都得自愧不如那种。
相应地,许跃新发现老先生身上带有一些的高强度劳动痕迹,前些年想必是没少受罪。
课堂上,许跃新认真听着,和其他同学一道努力跟上老先生的口语节奏。
除此以外,他还要时不时抽出空做笔记,以及做好准备回答提问。
等临近下课时,许跃新和同学们收到一项任务:从自己最喜欢的书中,挑选出一章翻译作英文并加以点评,作为课程期中作业。
“老师,请问可以翻译原本就是英美著作的书吗?”
许跃新举手问道。
“可以,只要你喜欢。”
老师和善一笑,用英文答道。
下课后,许跃新立即跑到图书馆,找出一本斯密的《国富论》,翻到令他终身难忘的那一页。
看不见的手理论!
“每个人都在尝试用应用他的资本,来使其生产产品实现最大化价值。”
……
“他所追求的只是个人利益。”
“但当他行动时,一双看不见的手引导着他抵达另一个目标。”
……
“由于追逐个人利益,他经常促进了社会利益。”
这句话,奠定了今后经济学分析讨论的基本框架。
有人反对这句话吗?有,而且不少。
而这,正是经济学成其为科学的原因。真正的科学永远都是鼓励质疑,鼓励反对的。
作为曾经的经济学研究生,许跃新从不认为“看不见的手”是万能的,但他认为现实经济必须在这一理论的基础上运行。
市场主体的自私性,逐利性,是市场经济得以运行的内在逻辑。哪怕是对市场经济进行调控、修正,也只能是在尊重这一逻辑的前提下加以引导,通过利益诱使市场参与者走向合理轨道。
一番深思后,许跃新对照着《国富论》认真翻译起来,按要求在文末加上自己的一段英文点评。
“亚当·斯密的‘看不见的手’理论在当时具备超凡的进步意义,为进入19世纪后英国建立自由经济体系奠定下理论基础。”
……
“尽管在1929年的大萧条后,这一理论受到凯恩斯经济学,以及外部性理论的挑战,也不能掩盖其光辉。”
“哪怕后世的经济学者认为应当对看不见的手加以限制、调整,事实上他们也并未脱离斯密的框架,即我们只能通过对市场主体利益关系的调整,引导‘看不见的手’伸向我们希望的方向,避开不该去的地方。”
“认识人类的自私,引导人类的自私,用自私为人类造福!”
一场酣畅淋漓的英文写作!
直到图书馆闭馆铃声响起,许跃新仍在奋笔疾书,直到写下最后一个句点后才离开。
中途图书馆管理员也没有来催他。
这年头的大学生普遍学习很努力,都想用夜以继日的奋战,为国家抢回在特殊时期失去的时间。
外边的天空早已乌漆嘛黑,许跃新骑摩托回家时速度放得很慢。
抵达科源社区时,他听到里边动静乱糟糟的,有好多个声音同时在喊。
“哎哟,我肚子真疼啊……”
“妈你忍一会儿,我和爸去找三轮车。”
“打急救电话吧,我看她像害急性阑尾炎了。”
“街道早下班了,上哪找电话啊……”
前方有些嘈杂,不过许跃新还是从中辨认出朱綝的声音。
从对话能听出,是她母亲要去医院。
许跃新骑着摩托车赶到发出声音的地方,看见朱綝和住户们正手忙脚乱地把一位中年妇女往外抬。
此刻,这位中年妇女正在不断地喊疼,声音非常痛苦。
“綝姐,坐我摩托车去。”
许跃新停下车,朝人群大喊道。
朱綝借着路灯的光一看,发现是白天邂逅的那位邻居。
“劳驾您了!”
朱綝匆匆冲上前道,“您这车能坐两个人吗?”
她担心母亲疼得厉害,一个人在车上坐不稳,所以想跟着一块上去。
“能,快上来。”
许跃新催促道。
“妈您坐中间。”
朱綝和父亲还有邻居们七手八脚,先把她母亲扶上后座,接着她也坐了上去。
朱母坐中间,朱綝坐在后边越过她抱住许跃新,把母亲夹着固定住。
这样就算朱母坐不稳也不会掉下来。
“坐稳没?”
“嗯。”
得到朱綝回答后,许跃新一脚踩下油门,以最快速度冲向社区前边的大马路。
“麻烦去协和医院。”
朱綝死死抱紧许跃新,顶着夜晚的大风道。
她在协和医学院上过学,认识里边的大夫。
“好。”
许跃新直接把油门踩到死,速度快得就像在飞。
大风在耳边呼呼刮过,他和朱綝没有说话,都在担心朱母的病情。
摩托车发动机不断发出怒吼,路旁景色飞逝。很快,许跃新就载着朱綝母女二人穿过区界。
在这个没有光污染的年代,他已能透过夜色看见协和医院楼顶的红十字。
“小心,别摔着。”
到地方后,许跃新麻溜地停下摩托车,和朱綝一块抬着她母亲走向急诊部。
“有危重病人,劳驾帮个忙!”
走出一段距离后,朱綝心急火燎地朝前方大喊道。
很快,前方就传来一阵脚步声,医生和护士们推着护理床冲了出来。
呼……
等朱母被搬上护理床后,许跃新终于有空看一眼时间。
嗯,今天他只用5分钟,就走完了平时30分钟的路程。
医生在急诊室内对朱母进行检查和简单的初步治疗后,走出来向朱綝告知病情。
“非常严重的急性阑尾炎,我们马上给她安排手术。”
医生神情严肃道,接着补充一句,“还好送医及时,否则发展成阑尾穿孔会很麻烦。”
阑尾穿孔……
朱綝作为学医的,当然明白这四个字的严重性。
“咚”一声,朱綝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哗啦啦地留下眼泪。
这泪水中一半是难过,一半是庆幸。
多亏遇到许跃新,否则……
“快起来,有咱协和的大夫,还怕什么。”
许跃新连忙搀扶起朱綝道,“再说人家忙着,你有什么话快说。”
“嗯……”
朱綝勉强收住眼泪,看向面前的医生,“请问周成周主任在值班不,他是我老师,我想请他给我妈主刀。”
“周主任不在,而且他家住得远。”
“赵海赵副主任呢?”
“他在,你想请他主刀?”
“嗯,他是我师兄。”
“好,我带你去找他。”
……
经过医生、护士们一个晚上的紧张忙碌,朱綝母亲的阑尾炎手术宣告成功,病情得到根治。
许跃新则在朱父和朱家的亲友们赶来后,就骑上摩托悄悄离开了。
早晨时分,病房内。
朱綝仍在和父母一起,不断念叨许跃新的大恩。
“赵副主任说妈昨晚的情况很紧急,再晚个十分钟麻烦就大了。”
朱綝捂着胸口,心有余悸道,“多亏有跃新在,骑摩托把妈送过来了。”
作为医学生,朱綝当然明白赵副主任所说的麻烦就大了指的是什么。
也正是因为此,她目前对许跃新的感谢是难以用语言表达的。
朱父长长地感叹一声:“没错,靠三轮车就耽误病情了。”
“咱们必须得重谢他。”
朱母满是感恩道,“等我出院,咱们一起登门谢恩。”
“说得对。咱们不妨今天就派綝綝去他家,初步感谢小许一回。”
“再告诉他后边登门感谢的事。”
朱父提议道。
“嗯!我现在就过去。”
朱綝立即答应道。
朱綝本来就对许跃新观感不错。
如今加上救母的恩情,许跃新在她心目中的位置一下就变得特别重要起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