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仅惊扰了谷主,还让谷主受了冷遇,实属不该。
“也罢,走便走了,刚好我谷处于关键时期,少一个外人,总归是好的。”
沈毅摆了下手,拖着步子往屋里走去。
主屋东边有一间敞亮的大屋子,里边书架林立,摆的是各种先人传下来的药典古籍,以及沈毅多年的研究所得装订成的书册。
指尖在一排排书脊上掠过,最后停在了《药史源记》。
食指往外一勾,拇指中指一捏,就将这本薄薄的、已经开始变脆的书册取了下来。
这本书讲的是医术的起源,主要是几百甚至几千年,相比今日极为落后的部落,如何将生病、死亡等事逐渐与神灵的降责分开,并萌生起与其对抗意志的事情。
他向来嗤之以鼻,如今再次翻开,倒是让他注意到许多曾不曾注意的事情。
“……制药救人,源起巫族。”
沈毅低声呢喃,翻了两页,眸光越来越凝重。
几百年前,某位帝王重病,却差点儿因巫术丧命,是专精医术的一脉将他救醒。
自那之后,巫、医分家,医术大兴,巫术销声匿迹。
可救治凤瑾的那人,分明不像是用的医术,更像是被传为怪力乱神的巫术。
沈毅微眯起眸子,低声吩咐:“将秦鹤长老请来。”
白术领命退下。
在他即将离开房门的时候,沈毅又收回了命令:
“罢了,不用了。”
他侧坐于厅中矮桌上,缓慢的翻着书页,兀自沉思。
贺察这个人,着实神秘,不仅了解天星蕊与碧海潮,更是对凤瑾的情况了然于胸,就像许久前就知道了一样。
然而凤瑾的病情,是月余前,才由大禹宫廷御医诊断出来的,那他又是如何知晓的?
是否凤瑾中毒一事,本来就与他有联系?
沈毅死死的盯着手中书册,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
不知不觉间,夜色便沉了,他只觉得恍惚了片刻,天又亮了。
沈毅抓着书册的手撑在桌沿上,另一只手揪着胸口,撕心裂肺的咳嗽了起来。
咳着咳着,口中便渗出淡淡的血水。
稍稍歇息后,拎起桌上茶壶,往茶杯里斟了半杯凉透的白水,忍着冷意,在口中含了含,然后吐到了覆着厚厚白灰的炭盆上。
盆中的炭,烧得差不多了,白水吐上去的时候,只蒸出了极细微的白汽,才升了半尺就散了。
白术去后山养护天星蕊的寒冰池里巡逻了一圈,将负责警戒的人全都叮嘱了一遍,才回到扶风苑来。
沈毅在书房里呆了一夜,他是知道的,但他身为下属,只能建议不能阻挠,否则就是以下犯上。
他将熬好的汤药呈到碗中,端到了沈毅的旁边,忧切道:
“今日我已经巡过了,天星蕊还需三日就能绽放,这一次,定然不会出现意外的。
“谷主,你要顾惜自己的身体。”
沈毅以沉默回应他的关心,微微沉眸,将视线放到了手边苦得令人作呕的汤药上,指尖轻颤,似在隐忍。
他敛下眸子,轻嘲一笑,将脸撇到了别处。
他知道,白术是为他好,长老们是为他好,谷中所有人都是为他好。
可他跨不过心里的坎儿,每当汤药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他都会想起曾经,想起自己滚烫的鲜血一点点从胸口,从手腕处流出的场景。
是这每日都会出现在眼前的汤药提醒着他,他被最信任的人背叛,险些丧了命,如今只能苟延残喘。
凤瑾……
无论当时是不是她,都算得上是她动的手。
他原谅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