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秦越过一路的炸弹追兵,有惊无险,面前是白家庄园的铁门,此时正紧闭着,表示对他的极不欢迎。
“要不别走正门?我说老实话啊老白,你们白家比某些小国的国防还难破啊,你非回来干嘛啊,连个欢迎仪式都没有……”
耳机里的家伙太聒噪了,白秦打了个哈欠,从外套里拽出纽扣,耳机里顿了顿,随即大叫,“卧槽,卧槽,我错了哥,我错了,你别——”
白秦把纽扣扔出去,精准地贴在铁门上,下一秒,铁门炸了。
“我回我家,不走正门走哪个门。”
下一秒白秦矫健地翻到墙根下,子弹擦着头皮飞过去,白秦掸了掸风衣,对安静的耳机里说,“准备爆破,三分钟后换位,我儿子已经知道你们位置了。”
耳机里经历了一阵慌乱的指挥枪弹和爆炸声,在百忙之中还不忘传来破口大骂。“白秦我操你妈!再接你的活老子就是傻逼!”
“太祖爷爷,筝儿回来啦。”
白念筝走进房里,冲侍奉汤药的闵无诗点点头,后者识趣地离开,留一老一体己话。
“筝儿啊……”老太公咳嗽两声,挣扎着要爬起来,白念筝替他垫起枕头,“外面怎么样了?”
“钟启叔带人去抓人了,太祖爷爷就不要操心了,养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唉……我老到这岁数了,能好到哪去,”老太公叹息一声,“筝儿啊,人是你放的吧?”
白念筝托着下巴,笑眯眯地说,“太祖爷爷人老心不老,看得很明白啊。”
“我是老,不是瞎,”老太公不住咳嗽,白念筝给他拍背顺气,直到他缓过气来,慢慢地说,“你何必把人放走呢,关在眼皮底下,你想怎样就怎样,对家里好,对你也好,不是吗?”
“是啊,对大家都好,”白念筝轻笑一声,“只对他不好。”
“你惦记他,我晓得,我没说过什么,总归人也给你了,家也给你了,”老太公感慨道,“人是贪心的,什么都给你了,心给不了你,你也不满意,可你把人放了,心就是你的了?”
“……太祖爷爷,我不想难为你,你做什么都是为了这个家,”白念筝低下头,手里扣着床单,“但你也别拦我,我放人,不是想要心,我是不想要了。”
“……哦?”老太公自认看人从未岔眼,如今却用审视的目光重新打量这个毛刚长齐的小东西,当初他属意白念筝,就是因为看出他年纪虽小,身上却有股疯得要命的狠劲,这竟是个能放手的痴情种?
“我今年十九岁,白秦今年四十一岁,”出乎意料的,白念筝自言自语一样说着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如果我们是普通的家人,那我应该刚上大学,而他现在正在事业的黄金期,也是身体走下坡路的开始。”
他抬起头,盯着老太公苍老的脸,声音极轻。
“就算关住他,我能关他多久,五年,十年?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可他已经走了大半辈子,他现在已经不是我印象中无所不能、无坚不摧的父亲了,十年以后他又是什么样?再过两年,黑暗中遗留的暗伤会找上他,病痛跟神经药物的后遗症会缠上他,还有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缠着他要他的心,他受得了吗?”
老太公一阵无言,确实,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过了这么多年,孩子的孩子都这么大了,这么聪明,这么恶劣。
“我看你不像你爸,”老太公不住叹气,瞧着白念筝,心里莫名其妙跳出一个陌生的人影,“倒像……像……你爸惦记的那个姑娘,姓云的,对,你像她得很,有主见,胆子又大,坏主意多得不得了,你可太像她了,一定是我当初坚持要你爸处理了她,现在她的孩子来管我要报应了。”
白念筝愣了一下,他只觉得自己的残忍冷漠与白秦一样,是从娘胎里、从姓氏里带来的,他像白秦是正常的,可却头一回听人说自己像那素未谋面的母亲,他母亲是所有人的白月光,可他是个宰人如宰狗的小疯子,除了外貌相似,他也配和她相提并论吗?
老太公精神头恹恹的,说完这句话就不再说话了,喝了点水便睡下了,一副你们爱怎样怎样把家拆了也无所谓的态度。
白念筝从屋里出来,告诉等在门口的闵无诗老太公睡下了,她意味不明地看他一眼,进老太公房里去了。
白念筝下了楼才知道为什么闵无诗那样看他,白秦正优雅地跷着二郎腿,喝着刚泡好的新茶,坐在沙发上,眼见着他下来了,瞅都不瞅他一眼。
白念筝走到他对面沙发上,坐下,微笑着打招呼,“父亲怎么样了?伤还好吗?”
“挺好。”白秦吹口热气,浅抿烫茶。
“还是要好好养着才好,您年纪大了,别老把自己当年轻人造。”面对白秦的冷漠,白念筝习惯了似的不为所动,接着说贴心话,似乎全忘了对方身上的伤多半都来自于自己。
白秦敷衍嗯了一声,淡淡地说,“布置不错,反应也挺快。”
“但您还是坐在这儿了,说明我还嫩着呢,”白念筝笑眯眯的,“姜还得是您这样的最辣。”
他这话重音相当暧昧,令人不自觉便遐想到奇怪的地方去,白秦眼神都不递他一个,接着喝茶。
白念筝没得他回应,自讨没趣,便瘫在沙发上,无聊地揪过沙发靠枕抱在怀里,又扔开,终于忍不住开口,“我究竟干什么您才能看我一眼?我炸了这主宅,您能不能正眼看看我?”
白秦继续喝茶。
白念筝直起上半身,沉下脸,“您来究竟是干嘛的?”
“喝茶啊,祖爷爷新得的雪茶,我来分一壶,”白秦提起茶壶,给自个续上一杯,继续喝,“你不是刚回来吗,顺便看看你。”
“看完了?”
“看完了。”
“然后呢?”
“我喝完就走,免得一会儿纪凌又催我。”
他像个不受欢迎的女儿,嫁了官人富商逢年过节回娘家,扬眉吐气地来喝茶摆谱儿,恶心恶心娘家狗仗人势的亲戚们。
白念筝莫名其妙的想到这节儿,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又有点好笑。
好笑之余,又有点心酸。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什么?”突然被这样问,白念筝懵了。
白秦茶杯见底,不轻不重地放回茶几。
“你没什么想说的,我就走了,以后你还愿意想起我,就找你纪叔叔,他带你来看我,想不起就算了,就当没我这个爹,这家现在归你管,日后也能给你养老,少想闹些乱七八糟的事,在主家就有你的一套宅,也没我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