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少看见兰修会表现出烦躁的情绪。
此刻那好看的脸,被额前的几缕碎发打下阴影,隐藏在暗色中的眼睛里像有火在烧一样。
“明明我真的不愿意,是可以阻止你的。”
这句话也不知道是解释,还是兰修对自己的质问。
小动物在烦躁的时候会扯自己的毛发,兰修也是,带着半截手套的手指扯了扯自己的头发,很快又停止了这样的行为。
为什么一个个的,都要喜欢他,又不是什么好事。
“那……父亲能接受我作情人吗。”
秦盛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兰修面前,仗着身高伸出双臂把兰修困在自己与墙壁的空隙里。
“并不抗拒的话,就意味着能接受对吗?”
平心而论,秦盛的长相上是带着点狂的,属于天生的有压迫感的类型,只是缺乏沉淀,看起来狂的有些浮于表面。
“……你十五岁的时候我就和你说过,我并不懂什么是爱,喜欢我这样的人是会感受到痛苦,变得不幸的。”
长柄烟斗通体白玉莹润,烟草在默默燃烧着,橙红的星火在里面一点点像是要熄灭一样。
兰修低头,他很少抽烟,只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抽。
似乎是因为空气从这头被吸到那头的流通,那些星火得到氧气,又变得大了些,在吸气停止时,又慢慢恢复到了那种像是半死不活的样子。
烟草在烟斗里几乎都是阴燃的,很少会有烟草着明火。
“但我从十五岁开始就意识到我喜欢父亲,一直到现在都还喜欢着。即便是从来没有得到回应,我也坚持下来了。”
“贪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我教过你吧。跨过那条红线之后,说不定贪婪会再也控制不止,直到把自己吞掉呢。再说,时间这东西的恐怖性,你一个二十岁的小孩懂什么。”
没有哪个人能肯定的说,爱是永远不变的。
活了很久的妖怪自然也看过很多的分崩离析,量变产生质变,兰修自己也经历过。
以前也有个人类说爱他,最后像一只撞进蜘蛛网的昆虫,被名为家族的蛛丝编织的茧缠绕其中,被缠绕到窒息,被蜘蛛注入的消化液扭曲成不可名状的模样。
秦盛把烟杆从兰修手里抽走。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抽烟并不是好习惯。
从科学上来说,接吻会更健康一些。”
那种年轻气盛甚少受挫折的狂气,又从秦盛的神色里隐隐的漏出来了。
年轻有年轻的好,也有年轻的坏。
爱的真切诚实,也爱的浅薄无力。
个体在世俗的洪流里永远是渺小的。
烟草的苦味从两人的唇舌间蔓延开,兰修伸手搭在秦盛的肩膀上,其实只要用点力就可以推开,但不知怎么的,他只是把那肩膀附近的衣服抓住褶皱。
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男人正伸手把手指挤进他的指缝。
但他知道自己的情感并不纯粹。在兰修的眼里,秦盛不止是秦盛,他还是个曾经有过渊源的破碎人类灵魂。
前世今生对妖怪来说是无法分割开看的东西。
呼吸间占据头脑的气味有些浓郁,那是生物天生的信息素的味道。
最终,他还是伸手推开了秦盛。
“即便注定了是痛苦的,你也要继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