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兰？”
这一声呼唤唤回了阿斯兰的神智，他定住心神，看着白卿云，心中做了一个决定。他本就不是心性软弱之人，只是担忧被白卿云舍弃所以一时间方寸大乱。
但现在阿斯兰决定赌一把，就像他年幼时曾经掉下冰窟，退路被浮冰阻碍，前路是不知生死的昏暗深渊，他是选择前进寻找新的出口，还是后退在浮冰迷宫里寻找退路，生死两难间的赌博。
他看着白卿云，恭敬道：
“殿下，我有事想要告诉你。”
白卿云察觉到了不对，但他选择跟着阿斯兰走到无人的僻静处，此时阿斯兰单膝下跪，向白卿云述说一切。
白卿云听闻阿斯兰说明前后原委，包括阿斯兰并不是出于自愿成为了他的骑士，而是在家人生命受到胁迫的情况下。白卿云看着阿斯兰，挑眉道：
“所以说……你其实并不愿意成为我的骑士？”
阿斯兰仰视着白卿云，他心口发紧，喉咙干涩，苍白无力地解释道：
“并不是，我很愿意成为您的骑士，作为您骑士的这段时间对我而言就好像一个不真实的梦境，之前我并不了解您是怎样的人，所以……”
白卿云轻轻一笑，没有再挑拨骑士已经足够敏感的神经，他弯腰伸手轻抚阿斯兰的脸庞，道：
“你家人的事我会想办法，别担心，阿斯兰。我很荣幸你能向我坦诚这件事，这代表你认可了我，愿意向我付出更多的信任。”
阿斯兰有些愕然，他本以为会迎来白卿云的质疑或者是失望，但白卿云的反应远超他的想象，他不自觉随着白卿云的话语复述：
“荣幸？”
白卿云轻轻颔首。
阿斯兰的出现太过巧合，他天真的骑士并没有察觉到自己早就在见到白卿云前，就作为艾尼奥尔与白卿云换取酬报的砝码被利用了，白卿云对于阿斯兰是艾尼奥尔安插在他身边的钉子并不感到惊讶。
阿斯兰有些茫然，他近乎手足无措道：
“可是我怎么能使您感到荣幸？我只是一介平民，况且我还……”
白卿云捂住阿斯兰的嘴。
阿斯兰怔住了，他感受到自己的唇瓣正在亲吻圣子殿下柔软细腻的手心，可以透过那薄薄的皮肤闻见白卿云身上独有的香气。他望进了白卿云的眼中，银月照在他的心上，正温柔凝望着他。
白卿云微微弯唇，他的笑容里除了安抚，还有另外一种深远的意味，见阿斯兰噤声，他放开手，道：
“这世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背叛，也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忠诚，我的骑士。忠诚不是仅靠语言与契约就可以实现，而是取决于你所效忠的对象是否值得你付出忠诚。它并不是简单的一个词汇，也不是一句慷慨激昂的誓词。它意味着当我离开圣子的身份与仪式的约束时，我是否有能力凭借我个人的品行与魅力得到你的信任与托付。
当我与你缔结契约时，不止代表我在考核你，也同样代表你正在考核我。我能成为一个值得你托付与信任的主人，是我的荣幸，这让我很高兴，能得到我所选择的骑士的忠诚，你不必妄自菲薄，我早已认可了你，我的骑士。”
阿斯兰的心脏跳得很快，好似随时都可以跃出心口。堆积在心脏里那些沉重复杂的情绪根本无法束缚越跳越快的心脏，反而像是为它亲手插上了一片片羽毛，让它跳得越来越快，声震如擂鼓，每一下都狠狠地敲击在他的胸膛，带来一种泛着甘美余韵的疼痛。
那并非病痛，更像是流传在坊间巷口的情诗里所描绘的——如缠绕荆棘般禁忌的悸动。
阿斯兰年幼时坠入冰窟，选择了前进，得以寻到新的出口逃出生天。那时的经历让他在现在坠入了另一个冰窟时，在命运玩笑般的赌局里依旧选择了前进，将真相和盘托出告诉白卿云。
幸运的是他赌对了。
不幸的是他发现自己输掉了一颗心。
他无法再撒谎欺骗自己，说这样不正常的跳动是缘于对圣子殿下不夹杂任何私心的仰慕，他熟悉自己，就像是熟悉冰盖下每一条暗流的方向。作为长久生活在冰原上的猎人，熟练掌握控制自己心率与呼吸的技巧是每一个猎人的本能。
当猎人趴在冰盖上倾听猎物的踪迹时，过大的心跳声会被深广的冰块无限放大，如回声般折叠反复，干扰搜寻猎物的声音。当猎人趴伏在冰雪里隐藏身形，等待猎物靠近时如果不能控制呼吸，人类的气息会惊跑警惕的猎物。冰原上的生存竞争残酷不容出错，今日的狩猎失败将有可能导致一家人挨饿一周。
阿斯兰是一名优秀的冰原猎人，优秀意味着他对自己的心率与呼吸强大的掌控能力。而他现在，心律失常，无法掌控，越想压制，反而越难以压制。
他的心已经不再受他的控制了。
他已经不再是一名猎人，反而成了他人的猎物，甚至不需要布下陷阱，准备刀剑，只需要他的主人一声令下，他就会忠诚的走向他的主人。
但当阿斯兰意识到自己对白卿云心动后，又有一些释怀。圣子殿下如此优秀与夺目，他与殿下这般朝夕相处，与殿下的距离更近，更真切地感受到殿下高贵的灵魂与感染人心的魅力，又怎么可能不会为殿下心动？
阿斯兰闭上眼睛，再度睁开时，原本澄澈明亮的湛蓝眼眸，眼底映出了深浅不一的蓝色。他仰视着白卿云，就像是仰望浮于教堂穹顶上的明月——远比光明教义更让人信服的圣子殿下，轻声道：
“您原谅我向您隐瞒我到您身边的理由……还有我的过去了吗？”
白卿云道：“这本来就不是你的错，至于你的过去……”
白卿云轻轻笑了，他伸手撩起阿斯兰耳边的一缕浅金色鬓发帮阿斯兰别在耳后，道：
“过去已然发生，未来只有神才能知晓，我们身为凡人只需要注重现在就行了，知道你现在对我是忠诚的，这便足够了。”
【本章阅读完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