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澜君埋首于白卿云倾侧,静静的感受白卿云的温暖的体温与那让他迷恋的熟悉气息,这种二人之间仿若心意相通的温馨氛围让他感觉自己是真真正正的得到了明月,待心绪稍稍平静下来,他伸手撩起白卿云垂在耳边的长发,轻轻吻了一下,道:“阿云,你可想知道我在遇见阿云之前是什么样的么?”
白卿云只是转头看了沈澜君一眼,并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头,但那双眼专注的看着沈澜君,做出一副倾听的模样,沈澜君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睛,那清冷的眉眼因为这专注倾听的动作而有一种像是大海包容万物的温柔,似乎不论说什么都会被月光下大海接受,那些过往不敢向人倾诉的伤痛会被温柔的包容,这让沈澜君原本有些却步的心平静了下来,他将下巴搁在阿云的肩上,脑里回忆着过往的那些记忆,组织着话语。
半晌,沈澜君凝视着虚空,翻着过往的记忆,开口道:“我出生的时候,是冬季,据说那一年是大梁百年不遇的大雪,我娘她身体不好,我早产,生我的时候废了很大功夫,自我有记忆开始,她就常常卧病在床,她喜爱女红,手中常常摆弄着针线,她的手很巧,给我缝过衣服,绣过鞋子........但她最常绣的,还是我爹的东西。”
沈澜君笑了一下,道:“可以说她做五件女红,只有一件是我的,其他全是我爹的,那个时候我的身体也不太好,据说是因为早产的原因,身体又受了寒气,小时候总是瘦瘦弱弱的,其他家丁的同龄孩子因为我是世子的原因,也不敢跟我玩,其他勋爵子弟又都觉得带着我这个病秧子不好玩,我就喜欢和我母亲待在一起,她做女红的时候,总喜欢唱着歌,我就常常蹲在屋子里看着我娘绣那些花啊,鸟啊,看着看着就会在我娘的歌声里睡着,这时候我就会被乳娘抱到自己的房间里睡。”
“她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上街的时候看到乞儿,她总会施舍财物,每月也都会去皇城外的万福寺去上香祈福,她平生最信赖的人,就是我爹了。”似乎察觉到他提到几次北平候,沈澜君小心翼翼的看了白卿云一眼,深怕白卿云会介意什么,白卿云只是缓缓摇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沈澜君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往下说了。
“我娘她以前常常认为我爹是大英雄,她给我讲的最多的就是我爹的一些事迹。”沈澜君又看了白卿云一眼“她让我向我爹学习,将来也要成为一个大英雄,做一个好男儿,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以武平乱世,以文安天下,为万世开太平。我爹.......那个时候常常驻扎边疆,只有年末回朝廷述职的时候才能回来和我娘见面,我的母亲就一直一直的等着我爹。”
“十三年前,我爹去西北边境的时候,他对我娘说,这回要带我们一起走,我娘很高兴,但因为我爹身负重职,要提前离开,我和我娘收拾家中细软,晚了半个月才上路,可就在即将到达我爹的大营的时候,我爹的敌对阵营摸到了我们的行踪,我娘为了保护我遇刺身亡,临死前她的手中还在为我爹绣鞋垫,她将我抱在怀里,让我发誓将来定要成为一个为万世开太平的大英雄。”
“我......从那以后,夜里就常常睡不好,只要一闭眼,就总会梦魇,梦到我娘死去的场景,我爹带我看了很多有名的大夫,但大夫说我这是心病,自那个时候开始,爹就开始带我练武,若是累极了,夜里便不会做梦,我也就能睡个好觉,可我还是很想念我娘,有时候想着想着就会哭。”
“这种日子差不多过了三年,那一年我告诉我爹,我要为娘报仇,我爹当时虽然已经.......是个闻名天下的大英雄,可站得越高,掣肘越多,杀我娘的敌人依旧还好好的,我问我爹怎样才能为我娘报仇,我爹说,只有站在天下的制高点,才可以做到。”
沈澜君沉默了一会儿,继续道“从那时候起,我就想成为皇帝,皇帝是天下最尊贵的人,掌握着天底下至高无上的权力,我想要权力,想要为我娘报仇,我爹是个忠臣,他打了我几次后,就管不着我了,从那时起我就进入了沈家的权力中枢,也是在那个时候,我和我人生中的第一个暗卫相遇了。”
“那个暗卫初看时像个小姑娘,长得那么好看,皮肤又白,”沈澜君似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当时就觉得有些嫌弃,觉得是看不起我才给我分了个女人做暗卫,便想调戏一番好让我爹重新换一个厉害点的暗卫给我,后来我才知道那竟然是个只比我大三岁的少年,而且年纪轻轻武功高强,能够将我爹手下的沈二,沈三都打趴下。”
“那个暗卫总是很安静,而且什么都会做,也很细心体贴,我练字的时候他会提前帮我磨墨,有时候夜读不小心睡着了他会帮我梳洗盖被子,我觉得他长得太好看了给他面具让他不准取下,他也从来没有在旁人外取下过。”
“可能是有些嫉妒,而且是小孩子天生的胜负欲吧?我看不懂的书他一讲解我就会懂,我练不好的剑需要他给我比划,他还长的比我高,长得比我好看,我那个时候就常常仗着我的身份欺负他......虽然这一点好像长大后也没有改善,长大后好像欺负得更厉害了。”沈澜君说到这,有些心虚的看了一下白卿云,见白卿云依旧是一副安静倾听的模样,松了一口气,壮着胆子继续道。
“直到有一次是我娘的忌日,那一日我又梦到我娘了,哭得很厉害,可我却感到自己被人轻轻抱住了,那个怀抱很温暖,我第一次在梦魇后还能睡着,醒来后发现自己被那个暗卫抱在怀里,我当时恼羞成怒,觉得同样是男人怎么可以被抱在怀里,那个时候我真的很任性,让那个小暗卫一天不准吃饭。”
“小暗卫一句话都没有说,我觉得有点心虚,可那日晚上,我睡觉又梦魇了,醒来后又被那个小暗卫抱在怀里,那个小暗卫这么对我说了一句话:‘主上,你可以哭,属下永远不会背叛主上,所以主上永远不用担心被别人看到哭泣的模样,小孩子是有哭的权利的,主上还是个小孩子,所以偶尔哭也没有什么,主上不用对自己太苛刻了。’”
“我是世子殿下,比我差的人畏惧我,比我强的人看不起我,和我地位相同的人看在我爹的面子上讨好我,我装纨绔,他们恭维我,好似纨绔是天下第一等人,京城里的眼睛盯着小小的徐州城,我不能暴露我的野心,不敢暴露我的才华,年十二,便觉得自己生活处处皆是刀锋,我爹不会帮我,他只会磨砺我,我感觉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孤军奋战。”
“那个小暗卫,是唯一一个对我说出我还是小孩子的话,或许从那时开始,小暗卫便不再只是一道影子了。他在日后十年漫长的陪伴里,渐渐的走近了我的心中,成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说到此处,沈澜君深情款款的看着白卿云,一双桃花眼满是醉人的爱意,他轻吻白卿云的侧脸,道:“阿云,能够和你相遇,是我此生的幸事。”
他双眼期待的看着白卿云,满是希望的火光,他期待白卿云可以给他一个回答,沈澜君紧张地微微用力抱紧白卿云,他的心脏跳得很快,他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没有这么紧张过,白卿云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跃动的篝火,看着那一缕缓缓上浮的青烟,周围虫鸣不绝于耳。时间越等越长,沈澜君手心里的温度渐渐流失,他的心脏也变得越来越凉。
沈澜君不免有些自暴自弃,心中发苦,对他而言温馨的回忆,对于白卿云只是痛苦的折磨罢了,而他却仍然抱着希望二人彼此了解的心情倾诉,肯定是触碰到白卿云的伤口了,他缓缓收紧自己的手臂,性格中的偏执让一些原本已经被融化的黑暗想法又冒了出来,随即又被他自己推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