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连云华都有些震惊于自己的狠心。
她自诩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再是倾国倾城的模样也照打不误,可对着怜白总是优待几分,不为别的,为了他俩少时情意也是会偏袒几分,可今日却能在最怕水的怜白面前说出这种话,想来也是自己觉得厌倦了。
毕竟年少情深也不过尔尔,并不是所有的喜欢都是非君不可。
怜白微微一怔,也从云华这气急了秃噜出来的话里品出点滋味来,微微咬牙就站起身来,“主人喜欢看,怜白什么都敢。”
穆罗阁里舟漪正躺着,他一年四季多是躺在床上,前几年还能在院子里转一转,今年起就只有躺着的时候,他自己都自嘲的想,这样躺下去迟早出气多进气少,卷了席子抬出府去。
“我听说,咳咳,怜白...他回来了...”一句话说的慢悠悠的,亏得身边那个叫畔秋的小鬟也耐心,慢慢的将他扶起来在身后垫了引枕,又取了清肺的茶汤来给他漱口,一通忙活下来已经过了好一会儿,这才答了他的话:“是呢,奴才听说怜侍人晌午回来的,只是还没回咱们院子里头,奴才估摸着是殿下传去了。”
怜白在府里的地位,凡是在宁王府里服侍的心中都清楚,他两个月没回来,刚一回来被传去朱明阁也正常,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了。
“主子找怜侍人有事?一会儿服侍您躺下了奴才去门口等着,他回来了就请他过来。”畔秋细声细气的说,舟漪勉强笑笑,显然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十分吃力,“倒也是没什么的...本来以为,咳,以为见不到他了...咳咳。”
这话说的畔秋红了眼睛,穆罗阁的小鬟都私下里说舟漪不过是在挨日子,指不定哪日就是一蹬腿没了,这几个月尤其严重,前些日子还又呕了血。
可舟漪比起那头尖酸刻薄的绮兰,隔壁笑面狐狸的宵音对底下人都好得多,畔秋自认自己过得不错,当然会觉得难过。
“到了门口半晌没见着人来迎我,自个儿进来了却看见你们主仆俩对着抹眼泪,这又是哪一出呐?”忽然有个笑吟吟的声音响起,畔秋见了忙站起来低头用袖子掩了眼里滚落出来的眼泪,把男子让在前头来,“齐医使来了,您坐。“
祁朝虽是女尊男卑,倒也有些极有才能的男子能有官名,譬如之前云苓就看重怜白,这齐颜也是如此。他是悬壶世家齐家的后辈,自幼学医,齐家打许多年前就是云家的附庸家族,于是齐颜与云家几个女儿也算是自幼相识。
“齐医使这次来是...”畔秋有些忐忑,从舟漪病重开始齐医使就常来,最近更是如同这屋子的半个主子,唯恐他此刻就来下个最后宣判。齐颜眼神在两人脸上略转了转,脸上浮起丝笑意来。
“这次来,是来恭喜侍人,药引子寻到了,有了药引子,再精心调养三个月,大抵元宵时就能与常人无异了。”
舟漪一怔。
怜白哆哆嗦嗦的蹲下身看着这一池看不清楚里头是什么的水,他实在是有点害怕。
松溪进来时眼观鼻鼻观心的不敢看,即使从前怜白再狼狈的时候她也见过,只是如今怜白已经成了主子的侍人,那也算她半个主子,她径直走过来在云华身边立住了。
“主子,齐医使来了,他在书房等您,请您料理停当这边的事后过去见他。”
“哦?”云华抬起手迎着水牢里那点微薄光亮看了看修剪的十分齐整的指甲,“松溪,我倒是有些好奇了,我的书房,什么时候准男子进去了?”
糟了。松溪心里暗暗后悔,当了这么些年差,怎么就没注意到这会儿主子正是炮仗脾气呢,忙一撩袍子跪了,“松溪知错。”
云华心里头憋了一股子火,自己也搞不清楚这股火是为了谁,一抬脚把松溪踹了两三米远,深吸了口气,“你告诉齐颜,仔细想想该怎么见我。”
这话似乎消磨了云华为数不多的耐心,她往前走了几步,“跳不跳了还?”
怜白回头看她,其实怜白不是多么出众的模样,面对着云华的脊背更是好几处伤疤,算不上白皙的身子除了匀称也不那么诱人,他太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除了真心一无所有。
“主人会原谅怜白的吧?”怜白轻声说,云华蹙了蹙眉,“你在和我谈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