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安礼早就想过,如果遇见人了,他绝对立刻就把人甩开。
他可不想被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脏死了,他嘴巴抿起来,拍拍自己的肩膀,然后立马去烧水。
黝黑的煤炭在炉子里燃烧。
他盯着面前的炉子,那双漂亮的丹凤眼里是肉眼可见的烦躁。
灯泡在房子中间的天花板上,发出暖黄色的光,木制的家具非常光滑,桌子上的,有着花边的布袋子里面装着针线,旁边的桌子上有两件没来得及洗的脏衣服。
一个温馨的小家。
就是中间有个脏兮兮的人。
秦安礼烧完水,才发现这个人还躺在那里,没有起来,他一碰。
好烫。
发烧了。
秦安礼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好了,这下真得不能扔了,不然铁定完蛋。秦安礼认命得拧干毛巾。
“不,不,唔……”
浑身青紫的人一被碰到,就唔唔起来,从舌尖吐出一两个破碎的字词。
“不”,这个字出现得最多。
腿上有烟头疤,背后有鞭打的痕迹,脖子上是乌黒的手指印。
这其实是一具并不好看的身体,过于瘦弱,也过于苍白,却有着男人特有的,硬朗的骨骼线条。
天花板上电灯还发着光,光源旁边有细小的蚊虫。
一个光着上衣的少年,蹲在地上,背看起来格外宽阔手上拿着毛巾,他的身边,是一个蜷缩着的,全身不着寸缕的小少年。
小少年呜咽着,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喂,你干嘛!”
旁边的水盆被碰到了,发出哐当的一声,水溅出来
一醒来就碰到水盆的人,听到声音,立马双手抱头,然后迅速蜷缩在地上,浑身不断颤抖。
“不,不,不,”
除了“不”,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秦安礼压下心里的无名火,揉了揉眉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给这个人说明了情况,让他清洁好,让他把衣服穿好。
秦安礼也很奇怪,明明这个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在发烧,居然还能站起来,自己给自己洗澡,然后穿衣服,还能让做什么做什么。
明明都站不稳了。
就连吃面的时候,眼睛都要睁不开了,但还是机械有快速地吃完。
连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发出。
秦安礼觉得有点儿意思。
有意思得还在后面。
“我刚开始,只是赚钱,我妈叫我去的,我,我就开始赚钱,后来,他们不给了,我也没办法,还,还是会给吃的。”
这个人叫钟平,问他一句,才答一句,回答得时候,还很容易前言不搭后语,说话断断续续的,就跟从来没说过这么长的句子,也没人跟他说过话一样。
连回答名字的时候,都一脸茫然,甚至想了一下,才谄笑着说出“zhongping”。
这个毛病还好,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另一个毛病就可怕了。
“你今天没出去?”
“你,你让我不要出去。”
钟平跪在地上,回答完问题,等秦安礼挥挥手后,才开始吃饭。
秦安礼看到他这个样子无名火就冒出来。
是,但说得是爸妈回来的时候就不要出去,但平时他们上班,不在家,算了,跟这种人,犯不着。
他撇了他一眼,打开台灯,准备学习。
钟平很快就吃完了,然后出去洗了碗,又马上回来了。
其实钟平发不出什么杂音,吃饭还是洗碗或者什么,甚至打扫卫生的时候都小声的,有时候秦安礼学习完起来,才发现地板光可鉴人。
好神奇。
秦安礼余光里能看见角落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