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辞醒来时已经临近傍晚,一旁的床头柜上放着杯凉透的水,玻璃杯下方压着张纸条,是裴奕的字迹。
“抱歉,出去一趟,很快回来,别走,等我。”
苏辞摩挲着早已风干的字迹,垂眸看向颈间松泛许多的choker,原先充斥房间的威士忌醇香已经消散许多,而苏辞的身体内外,由于没有被啃咬注入信息素,与裴奕缠绵留下的味道早已消弭得所剩无几。
苏辞拿着微凉的玻璃杯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缓缓坠落的夕阳,不发一言。
不知过了多久,太阳收束最后一抹余晖彻底沉入地平线以下,路灯逐一亮起,代替它继续照亮城市。苏辞没有起身开灯,任由黑暗在房间内蔓延,手里握着的玻璃杯沾了些掌心的温热。
门锁转动声响起,感应锁打开的电流声落地,等苏辞回过神时,他已经赤着脚走到客厅,玻璃杯盛的水洒了一路,迈步走进玄关的裴奕与苏辞对视几秒,裴奕先把苏辞抱到沙发上坐好,然后接过弄湿他袖口的玻璃杯,习惯性抽了几张纸巾帮苏辞擦手。
裴奕的动作温柔得让苏辞恍惚,好像他们从未分手,没有经历彼此分离的三年,时间倒带回他们热恋的时候,再次缓缓拨动。
裴奕低头认真帮苏辞擦手,身上浓到吓人的信息素消失得无影无踪,表情归于一种反常的平静,只有隔着纸巾依旧滚烫的皮肤温度暗示着他仍在苦苦忍受易感期的折磨。
苏辞望着无悲无喜的裴奕,嗅到一股不属于他信息素的酒精味,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最终裴奕揉紧半湿的纸巾,抬头对上苏辞探寻的视线,语气平淡道:“我送你离开这里吧,以后再也不用回来了。”
回应裴奕的只有沉默,和苏辞抽回的手。
“我可以托关系给你办手续,让你回之前的学校复学,要是有其他心仪的学校就告诉我,国内国外都可以,只要你喜欢。”裴奕忽略苏辞垂下的双眼,继续自顾自说着,“不想上学也可以,旅游吧,国内国外都走一遍,食宿不用担心,我……”
“你都知道了吗?”
苏辞出声打断裴奕,声线连同瞳孔都在微微发抖,全身肌肉僵滞,犹如一碰就碎的玻璃塑像。
裴奕把揉得稀碎的纸巾碎屑丢到垃圾桶里,没了抓握的手指隐隐颤抖,他屏气抬头望向苏辞,点了点头6。
苏辞眼睛向下转了转,鼻尖酸得发疼,目光垂落在明亮客厅里自己漆黑单薄的影子上,良久才喑哑着开口,“这次换你丢下我了是吗?”苏辞厌恶自己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哀怨,他清了清嗓子,勉强笑道:“复学旅游什么的我不敢想,给我套能穿出去的衣服就成,我换好衣服就走,不会死赖着脏你的眼睛。”
按着苏辞在床上狠命干的是他,把苏辞拴起来关在公寓的是他,看见别人碰了苏辞气红眼睛失控的也是他,苏辞的目光快速略过裴奕寡淡的表情,分不清裴奕对自己所作所为的目的,到底是爱是恨,是重温还是报复。
苏辞起身欲走,又不知道能去哪里,脚掌贴在冰冷的瓷砖上,每一步都迈得无比缓慢。
“我……”裴奕像三年前一样抓住苏辞的手,拦住他离开的脚步,“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你离开我,离开裴建涛会活的轻松些。”
苏辞没有挣脱,回头看向裴奕,眼睛很亮,因为眼眶里堆着眼泪。
“那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刚开始和你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就是我活得最轻松时候,”苏辞固执地睁着眼,强忍眼底湿热,“遇到你之前,我被卖到夜店天天盼着死,被轮奸的时候靠念你的名字撑着口气挺过来……裴奕,你以为我和你分手的那三年过得很好吗?你以为我爬裴建涛的床爬得很开心吗?”
情绪激动着说完后,苏辞才后知后觉发现操蛋的生活从来没放过他,该抓住的抓不住,该放开的甩不掉,路越走越长,自己越活越脏。
或许是因为苏辞的话语太过刺耳,又或许是过量服用抑制剂的副作用开始显现,裴奕一直维持的平淡表情彻底崩裂,他痛苦地连连摇头,挺直的脊背佝偻下去,溺水之人抓住浮木一般,紧抓着苏辞指尖冰凉的手。
“苏辞,别这样。”
别把自己尚未愈合的伤疤撕得鲜血淋漓。
“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当初太迟钝没有察觉到你的异样。”
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好好抓紧你。
裴奕摇晃着站起身,解开束缚苏辞数天的choker,choker落地砸出一片沉重,裴奕缩回想要触碰又不敢的手,呼吸艰涩道:“苏皓叔叔去世那天,我刚满三岁,裴建涛把几家由于破产被收购的公司记在我名下,那几家公司,就是苏氏集团破产后的产物。”
“你的父亲,我的亲生母亲,苏氏集团,林氏集团……”裴奕挪步到墙边,扶着墙缓缓蹲下身,低沉的嗓音透过他蜷缩的身体变得沙哑不堪,“包括你本该灿烂明媚的人生,都是他一手毁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