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奕做梦了，梦见苏辞提出分手的那个傍晚。
那时候暑热刚退，傍晚的徐徐秋风送来些许萧瑟，裴奕在夜店附近的一家咖啡厅里等苏辞，座椅旁放着一个纸袋，里面装的是一件给苏辞带的外套，裴奕满是薄汗的手里攥着两张音乐剧的门票。
因为苏辞要回老家处理事情，裴奕已经一个星期没见他了，明明已经上过一百零二次床，裴奕却还在为一次短暂分别后的见面忐忑不安得像在楼下等候女友初次约会的青涩男生。
苏辞来了，可能是天气渐凉，他穿的比常人多些，一件黑色高领打底衫束起他白皙纤长的脖颈，即便是坐在对面，裴奕仍能闻到他手指的烟味。
苏辞下意识掏出一根烟，却因为瞥见店内的禁烟标志，掐在指尖没有点燃，只是抿唇把烟嘴的爆珠摁破。
“我们分手吧。”
苏辞的语调平淡如常，像是在提议晚上一起去逛超市一样。裴奕措辞半天的小心询问被他淡淡一句话瘀堵在喉间。
“苏苏，我买到音乐剧的票啦，待会儿一起去看吧。”
裴奕笑着转移话题，拿起两张被攥得皱巴巴的门票朝苏辞晃了晃，苏辞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
两人间的沉默凝结成冰，就在服务员犹豫着要不要为他们续杯时，苏辞摇了摇头，准备起身离开。
“苏苏你把话说清楚好不好，我们一个星期没见了，刚见面第一句话你就说这个，我真的……”
接受不了。
裴奕抓住苏辞的手腕，声线有些发颤，一旁的服务员识趣地快速退下，苏辞没有回头看他，也没有挣脱他的手，脸仍撇向出口处，无悲无喜。
“其实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们一开始就不合适，我强迫自己适应你所喜欢的平淡而稳定的生活，但是这几天的我冷静下来想了想，我发现我还是接受不了这些。”
“可是，可是每次我们接吻牵手的时候你都笑得很开心，我们明明很幸福……”
“笑得开心吗，幸福吗？”苏辞打断裴奕慌乱的语句，轻声笑了一下，眼睫低垂投下一片阴影，“其实我根本不喜欢看音乐剧，不喜欢逛超市，这些日常琐事真的很无聊，至于那次弹琴后的接吻，不过是一时兴起，觉得你的按动琴键手指很适合指奸。”
裴奕看不清苏辞嘴角挂起的笑，只觉得有种残忍的美感，让他松开了握紧的手，放走了一只双翼残破的蝴蝶。
“谢谢你的门票，你一个人欣赏吧，比起剧院让人坐得腰酸的靠椅，我还是选择回家睡床。”
苏辞拿起一张门票随意揉成一团，很有教养的没有随地乱扔，把纸团丢到了咖啡店外的垃圾桶里。裴奕怔愣地盯着纤瘦挺拔的背影，看着他微弓起身点了根烟，外面的风应该很大，苏辞打了四五次火才把烟点着，深吸一口吐出氤氲后，他头也不回地走了，裴奕的视线一直追随着他单薄的背影，目送他走到街道尽头，变作视野边缘一个逐渐褪色消失的黑点。
裴奕本该追出店外拉住苏辞让他把话说清楚，但这样做，就成了苏辞最讨厌的人，裴奕也害怕苏辞说出更绝情的话，把他自以为真挚浪漫的爱情比作走过心的炮友关系。
从初春开始的恋情，在盛夏褪去后的初秋夜晚结束，温和凉爽的秋季好像直接忽略了裴奕，让他独自迎来寒冬。
后来裴奕一直在脑中反复回忆那天的细枝末节，揣摩苏辞脸上少得可怜的神情，思来想去，他得出的结论是自己那天忘了买苏辞喜欢吃的甜点，忘了先起身给他一个拥抱，而苏辞呢，不过是忘了那天是裴奕的二十二岁生日，不小心把“生日快乐”说成了“我们分手吧”。
急促的闹钟响起，裴奕猛然睁开双眼，两滴湿润从眼角滑落打湿枕边，他先抹干眼角望着沾湿的指尖发了会儿呆，然后才把尖叫的闹钟按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