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潮湿的楼道门口放了一盆盆栽,是林父喜欢的迎客松,此时土壤干裂、针叶发黄耷拉着,仿佛一捏就会碎掉。
早些年由于车祸,林父的腿脚受到重创,出门总是需要人在身旁,这些植物自然也没人去悉心侍弄。
几经周折,曾经富裕的家庭,在这连番打击下,早已没有往日的风采。
“他曾经来找过你父母,我只好替二老找了其他的住处,希望你不要介意。”
林潭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乔乾熟练的敲敲门,他身后跟着俩个人,手上提满了东西,乍一看感觉像上门女婿第一次见岳父。
林潭局促的摩挲掌心,有种想逃离的冲动,父母对他投入了这么多心血,最后却落了个这样的下场。
自他被关进精神病院后,父母不知受了多少外人的讥笑嘲讽。
门缓缓的开了,是位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女人,还围着围裙。
她是乔乾介绍来照顾林父林母的保姆,自然是认识乔乾的,赶紧敞开门招呼,朝里屋喊着:“乔先生来了。”
乔乾冲女人点点头,侧目去看林潭,才发现林潭像个木头一样伫立在自己身后。
乔乾心里好笑又心疼,伸手就握住了林潭僵硬冰凉的手腕,顺势十指相扣。
掌心温热的触感令林潭猛然回神。
乔乾握紧了林潭的手,不由他拒绝的牵着走进家门。
“是乔乾来了啊。”林父的腿脚已经不方便下地了,他坐在轮椅上看着电视,手中端着茶杯,见保姆手里大包小包的提着,头也没回只是说道,“这孩子,早让你别带这么多东西。”
“...爸。”
林潭张张嘴,刚喊出来眼眶就红了,他看着自己父亲斑白的头发,从前意气风发拍打他肩膀的人,弯了脊背在别人眼下生活。
脆弱的茶杯在手中颤抖,林父眼睛有些近视,但是倔强的不肯戴眼镜,此时模糊眼眶的是泪。
他以为是幻听了,但还是扭头去寻找。
看见林潭的一瞬间,他直愣愣的伸出手,完全忘记自己还坐在轮椅上。
林潭上前一步扶助了那具衰老的身体,跪在林父轮椅旁,嘴巴里呜咽着喊着爸。
他多想拥抱一下自己的儿子,却也只是深深的拍了拍林潭的肩膀安抚他的情绪,像训诫幼时的林潭一样。
“回来就好,你妈妈想你想的发疯。”林父说到最后言语中已经掩饰不住抽泣的声音。
乔乾对这种父慈子孝的场面没兴趣,只是在一旁温和的笑着,见保姆端着茶水出来了才说道,“不如坐下来聊吧。”
听见动静的林母从厨房端菜出来,又是一顿眼含热泪,嘘寒问暖。
乔乾顺势也迎合几声,不时还和林父敬酒,活脱脱像见岳父母的女婿。
林母一手握着林潭的手,一手摸上林潭的面颊,心疼的不住掉眼泪,“你瘦了这么多,是妈妈没有照顾好你,都是妈妈的错。”
林潭歪头温顺的蹭蹭母亲的掌心,眸子里满是舒心和依赖,“没事的,我现在都恢复好了。”
乔乾咳了一声,“林潭目前还在疗养阶段,今天带他出来主要也是为了他的病情恢复。”说完给林父倒了杯酒,一副谦虚恭敬的后辈作风。
林父林母对乔乾的话从来都是深信不疑的,他是林潭的主治医师,而且这几年一直照拂着林家,性子又谦和温顺。
“这么说,小潭还要走了?”林父眼神一凝,悲从心来,沈家的步步紧追,让他们夫妻甚至不敢去看望自己的儿子。
林母睁大了眼睛,泪水又止不住的溢出眼眶,面容上显露的憔悴使得瞬间苍老了几分。
乔乾抿了口冰凉的水,压下酒水的辛辣味,“目前治疗水平没有达到我的预期,所以我想带林潭去新西兰生活一段时间。那边温度适宜,也正好让林潭出门散散心,您说呢。”
“我不去。”林潭斩钉截铁的声音有些锋利,使得饭桌上的气氛温度骤降,他的眼睛盯着乔乾。
乔乾对他的态度似敌似友,林潭也无法分辨,这次能带他回来见父母,他心里自然是很感激,但这种感激还不足以让林潭事事听从乔乾的安排。
林父皱着眉头,轻轻拍了拍林潭的后背,示意他不应该这样拂乔乾的好意。
“这孩子,人乔乾也是为了你好,你不去就不去嘛,好好说话。”这一番话算是委婉的拒绝了乔乾的提议,林父虽然相信乔乾但他更向着儿子的想法。
当初乔乾为了在沈家的暴怒下保下林潭,和林潭父母进行交涉。
并表示自己是林潭很要好的朋友,早在很久前就认识,林潭父母沉浸在悲伤与无路可走之中,只能听从乔乾的安排。
乔乾自然听懂了林父话里的拒绝,他眸子染上几分担心,面容温和的看着林父,慢条斯理的说道:
“那可能林潭要在医院多待一段时间了,您也不想看见林潭因为一些过往而无法融入社会吧。并且从新西兰回来后,我可以保证会经常带他回来探望您。”
听到这话,林母慌乱的拽拽林父的衣角,她太害怕儿子因为沈家的事情影响他的后半生,林潭还这么年轻,不能因为这些事葬送了。
林潭看到自己父亲的面容已经有些松动了,他睫毛颤抖,转头就想回绝乔乾。
谁知门口突然传来声音,是守在门口一直没走的俩个手下和司机。
“乔先生,医院那边来催了。”
“林潭,你先去车上等我,我再和二老聊聊。”
乔乾微微抬了头,带着笑意的眼睛从林潭身上抚过,转而递给手下的眼神平和但冰冷。
这还没待多久又要分别,林父林母二人不舍的情绪爆发了出来,紧紧握着林潭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