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远点点头,不愿意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他的视线转向躺在床上装睡的黎南,beta的呼吸不自觉地粗重了些,手指紧紧抓着身下的床单,睫毛还抖个不停。
“想问就问。”时远等到医生走了才开口,随手给黎南倒了杯温水,放在床头柜上,“没其他人了。”
黎南抿着唇,实在是装不下去了,刚才那段没头没尾的对话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冲击,以至于他如今依旧心悸,某个让他近乎绝望的猜想凝成实质压在他的心头,让他些许喘不过气。
“孩子、孩子是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都在发颤,“和我有什么关系吗?或者是闻初尔的其他床伴?”
黎南几乎是哀求一般地看着时远,他说的话自己都骗不过,黎南想要坐起来,但是实在是没什么力气,仅有葡萄糖维系能量的身体支撑不了,他扭动几下,如同在猫爪下垂死挣扎的幼鼠。
时远赶紧去按住他的肩膀,不让他再继续乱动,这时黎南才发现他的双眼透着蜘蛛网一样的红血丝,嘴唇干裂起皮,面色也很难看。
“你听我说,不要太激动,”时远艰难地开口,光是措辞就让他迟疑了很久:“你确实是怀孕了,孩子是他的。”
静默,没有人再说话。
黎南有时候发现自己可能听不懂人话,就像现在这样,他反反复复询问了好几遍,得来的全部都是一句话。
他无力地瘫着,精气神都在抽离,眼前的所有事物都在涣散,黎南好想大哭一场,但五官不受他的控制,竭尽全力也不过是让嘴角撇了下来,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黎南!黎南!”
呼唤他的声音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黎南瞪着眼睛,什么也看不见。
“如果你不想要的话,我会说服他打胎,全都看你,你别这样。”
黎南又听不太懂了,为什么时远老是做出这样一副为他着想的样子,但对他又不好。
“你觉得自己比闻初尔要好?”黎南听见自己在说话,难得的恶毒,但很轻松,“你和他有什么区别?”
“……是,没有区别,但我只是……”
时远的声音开始模糊,在耳畔嗡嗡作响,人影慢慢晃动,眼前的黑暗逐渐扩大,黎南彻底听不清了。
“又晕了?”
闻初尔啧了一声,从前把他折腾得太过,以后还是要补一下身体,“果然对他还是太刺激了。”
“哈哈、哈哈,确实。”
医生干笑两声,他当真同情那个可怜的beta,被这两兄弟来回地玩弄,他更可怜自己,也不知道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头。
“我没想到我哥就这么直接地告诉他了,怎么着都要先骗几天,”闻初尔沉默片刻,索性将锅全甩了出去,“他但凡没这么直白,黎南都不会被吓晕。”
医生也不敢搭话,区长敢说他哥的坏话,自己可没胆子附和。
“我去看看。”
闻初尔坐不住了,把自己传话的内容忘了个一干二净,他站起身,还没走两步就又掉头回来,“那个孩子最多能存活多久?”
“大概四个月,”医生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一看见他走过来,心又提了上来,“再久的话,对母体会有损害。”
“好吧,”闻初尔耸耸肩,他也不是很想要,说到底这孩子又不是他的,“到时候用温和一点的方式把孩子流掉,别伤到他就行。”
他来的时候黎南还在床上,不过已经醒了,裹着被子蜷成一团,一点头发丝都没漏出来。
而时远恰好不在,好极了。
闻初尔走到床前,温柔地扯着被黎南压住的被角,理所当然的,另一股力量在和他拉扯。
他不由得翘起了嘴角,有时候他会觉得黎南这种小反抗还挺有意思,但不能太过度。
“我想看看你。”
声音隔着被褥传来,黎南再怎么想装作听不见,但是字句还是会钻进他的耳朵里。
“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要做的就是面对它,老是这样闷着怎么行?”
站着说话不腰疼,怀孕的又不是你,黎南只要一开口,眼泪就会哗啦啦地往外流,他只能强行忍住。
他现在还无法相信自己已经怀孕了,一个孩子、或者说一个小小的胚胎着床在他的肚子里,孩子的另一位父亲还是他最讨厌的人。
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贴到了肚子上,单薄的小腹有着温热的体温,仅此而已,黎南感受不到其他东西。
会不会是检查错了,其实他没有怀孕,一切都是闻初尔开的玩笑?
“当然不是。”闻初尔听起来颇为无语,似乎在为他的异想天开而感到无奈,“难道我会联合医生一起来骗你吗?这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去他的,黎南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怎么会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去,但闻初尔说的没错,骗他怀孕能有什么好处,他什么都没有了,能给予的不过是这个身体。
床铺的另一侧陷了下去,闻初尔坐到他的身旁,环着被子将他抱在怀中,无视被团里蠕动的挣扎。
“医生说你怀孕的时候,我很开心,”闻初尔喃喃道,“这代表联系我们的将不再是单纯的肉体关系。一开始确实是我在强迫你,但你不是也从中得到快乐了吗?”
“等孩子生下来,我们就会成为真正的一家人,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吧,那都是过去。从现在到未来,我会给你创造更多美好的回忆,只要是你期望的。”
只要是你期望的……
好吧,他不该陷入闻初尔的言语陷阱,毕竟所有的话都光凭一张嘴在说,Alpha要是想出尔反尔,他哭都没地方哭。
黎南有一瞬间,也许是一瞬间想要相信闻初尔,但时机转瞬即逝,这些话不是对他说的,是对这个尚未出生的孩子说的,本质上和他没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