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曾经帮自己做事的律师,火牛对师爷苏还是带有几分尊敬的。
他同师爷苏打完招呼,又扭头朝厨房内忙碌的老板喊道。
“喂,照着我点的东西再上一份!”
“不……不用了火牛哥,我已经吃过早茶了。”师爷苏笑着开口道:“其实我……我今天这么早来找您,是有事情要和火牛哥你聊啊。”
“聊什么?在深水涉过得不顺心?还是丧泽嫌弃你这个结巴师爷,又想回油麻地跟我开工了?”
“冇啊,火牛哥,泽哥想……想出面,支持你做和联胜新的话事人!”
啪——
火牛直接把手中的筷子一放,一时间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师爷苏,你在讲什么鬼话?丧泽支持我做话事人?
他还是先顾好自己吧,话事人由谁来做,他不够资格说话的!”
“火……火牛哥,泽哥已经和串爆谈妥了。
他准备拿三千万出来,去……去荃湾解决和联胜的内讧。
上次拿回和联胜的账本,他也出力不少,条件就是让社团的叔父辈,撑……撑你接阿乐的庄。”
火牛大感脑子一片混乱,紧接着他从兜里掏出烟给自己点上,向师爷苏发问道。
“他拿这么钱出来,就是为了捧我坐话事人的位置?
师爷苏,你该不会是吃饱了没事做,特地过来消遣你曾经的大佬吧!”
“我哪敢啊!泽哥掏这……这么多钱出来,也是为了占荃湾的地盘的。
他和我交代过,之所以捧火牛哥你……你的场,一方面是为了报答当初在钵兰街,你卖他面子的恩情。
另一方面,也是希望你……你坐上话事人的位置后,能多多关照一下他的堂口!
你也清楚的嘛,荃湾现在是……是个烂摊子,泽哥不想等他把摊子收拾完,别的堂口又跳出来分大d的家产!”
火牛嘴里叼着烟,眼珠子左右转动,陷入了沉思。
最后他狠吸口烟,开口道:“既然这样,丧泽为什么不亲自过来找我?”
“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谁都知道和联胜话事人这个位置不好坐。
泽哥担……担心你不肯出面收拾烂摊子,所以叫我过来探探口风先!”
师爷苏的回答,差点没把火牛逗笑。
“师爷苏,话事人的位置从来没有不好坐的道理。
要是这个位置都不好坐,大d和阿乐为什么打破脑袋,都要去争这把交椅?
你回去替我转告丧泽,如果他真的能撑我坐稳话事人的位置,别说替他搞定一个荃湾。
他高兴的话,我油麻地的生意,都可以分一半给他做!”
“那……那就这么说定了,火牛哥,我马上回去转告泽哥!”
苏汉泽此时并没有待在深水涉的陀地。
现在到了自己计划的收尾阶段了。
他清楚一件事情,任何关系的纽带,都是建立在利益上面的。
摆平大d的残余势力如此,把火牛绑定在自己同一条船上,也是如此。
他并没有打算带着人,大张旗鼓杀入荃湾。
和那群底层的矮骡子斗,其实不是一个什么明智之举。
现在警队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和联胜。
自己要是执意带着人开打,那正好成了o记宣泄火力的出头鸟。
只有保证这群矮骡子继续有工开,有饭吃,才是顺顺利利把荃湾收归囊中的正确之选。
对此苏汉泽有底气的很,其他堂口难以办到的事情,在他这里其实并不是一件什么难事。
没有别的原因,就因为他姐夫韩宾,掌控着葵涌货柜码头一代的势力!
荃湾的货想从码头进出,如果不想舍近求远,韩宾不发话,就没法从港岛走出去。
还是那个通俗易懂的道理,能混得身光颈靓,出人头地的,没有哪个背后不是有着大老板支持的。
大d这些年在荃湾混得风生水起,背后少不了有一群老板的支持。
其中有个南洋侨商,祖籍是大陆潮州的,名字叫做黄润发,就是大d背后最大的金主。
大d在荃湾有三家a货制品公司,做出来的货,已经达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有时候,这些货还会打上正牌的标签,靠着葵涌货柜码头出海,避开海关的耳目。
一个驴牌的纺织包,不过二三百蚊的成本,上了船漂洋过海,可能就是四五倍的利润到手。
靠着这三家a货公司,大d的生意是越做越旺。
以至于钱多到今年肥邓要撑阿乐做话事人,他都敢站出来顶!
而苏汉泽在大d死后的第一时间里,就想方设法联系上了这个黄姓老板。
只要这个金主点头,自己就能顺理成章把大d旗下的支柱产业转移到自己手中。
到时候不怕荃湾那些马仔不向自己低头。
这个老板得知苏汉泽约自己见面,答应的倒也爽快。
当天晚上就从印尼搭乘航班,赶赴港岛。
二人约好了今天上午十点整,在中环的君悦酒店会晤。
为了彰显自己的敬意,苏汉泽特地起了个大早,装扮整齐。
身上的衣物也换上了一套崭新的kiton黑色西装。
一双皮鞋擦得油光铮亮,整个人的气场焕然一新,浑身上下,再也不看出一丝混不吝的古惑仔气质。
九点五十分,苏汉泽提前十分钟赶到君悦酒店的8008套房门口,再度整理了下胸前的领带,摁响了8008室的门铃。
“哪位?”
门口的传声孔传来了一道潮州味十足的男声。
苏汉泽当即答道:“黄先生,我是和联胜的苏汉泽。
您约好今天早上和我在这里见面的!”
“请进!”
随着一声古井无波的声音响起,门应声而开。
站在苏汉泽面前的,是一个身披棕色大氅,身材板着,嘴唇上留着瞥小胡子的板正中年男。
“和联胜丧泽?”
不等苏汉泽主动打招呼,黄润发已经微微欠身,示意苏汉泽进门说话。
进入套房内,黄润发翘着二郎腿坐在了茶几旁边的沙发上,拣起搭在烟灰缸上那支方才未熄灭的雪茄,抽了一口。
随后对苏汉泽道:“你想接手我交给大d的生意,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你要搞清楚一件事情,我不是大d的赏饭班主,我和他是合伙人的关系。
荃湾这些生意的利润相信你也是了解过的,你必须给到一个让我心动的理由,否则我不考虑把这些生意交到你手里去。”
所谓的赏饭班主,便是指那些拿钱出来捧社团出色人物上位的金主。
这些大老板一般有着自己的正行生意,但有遇到出类拔萃的社团人物缺乏启动资金去捞偏门,也会拿钱出来撑他。
只管出钱坐等分红,绝不因为社团的生意牵涉到自己,是港岛一些水喉的惯有作风。
苏汉泽微微一笑,当即答道。
“黄先生的背景我也稍微了解过了,早在二十年前,你就是油尖旺一代大名鼎鼎的粮记掌柜。
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您选择离开变卖家产离开港岛,入了马来西亚籍,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您一直对港岛这块故土难以忘怀。
黄先生您之前支持大d,无非是想扶持大d上位,掌管这个五万人的社团。
然后借助大d的支持,一步一步把您在港岛失去的生意重新捡起来吧?”
黄润发会心一笑:“你能猜到这一层,就说明我答应今天见你,不失为一个明智决策。
没错,我只会和能够在和联胜坐庄的人合作!”
“那就正好了,把荃湾的生意交给我,大家风雨同舟,有财一起发!”
“怎么,你觉得你能选上和联胜的话事人?”
“现在不行,多等两年也不可以吗?
黄先生,你能支持大d这么多年,多等两年的耐心也没有吗?”
“没有!”
黄润发果断的摇了摇头:“我早就等的不耐烦了,苏汉泽,你可能不知道,为什么大d这次选不上,也不愿意多等两年,以至于要丧心病狂去搞个新和联胜。
实话告诉你,有一部分原因是我和他摊牌了!
我当初和他说得很清楚,这届话事人他要是再选不上,到时候我就该考虑去和你们和联胜的新任话事人谈谈合作的事宜了。
我说句不客气的话,大d没有我的生意,两年后他能不能守住荃湾这个堂口还要两说,更别说跳出来选话事人了!”
黄润发的话语中,充满了老气横秋的狠辣。
这人果然是在那个动荡无序的岁月中磨砺出来的水喉,平时看似天不怕地不怕的大d,竟被他如此玩弄于鼓掌之中。
可想而知,他投给大d的那些生意,背后的利润到底有多大。
不过黄润发说的很清楚,他和大d是合作关系。
只要理清楚供需关系的所求,苏汉泽自问拿下黄润发的生意,也不是什么难事。
思索间,苏汉泽也摸出支烟点上。
开口道:“其实荃湾的生意,也不一定非要和话事人去做。
据我了解,黄先生你在荃湾投资了几家a货工厂,连带在滨海一代的填海造地开发,这些事情大d能做,我一样能做。
我这个人对老板最为敬重,现在荃湾这个堂口,和联胜已经准备交给我去打理了。
您不妨好好考虑一下,选择和我合作,不会比大d差的!”
黄润发意味深长的看了苏汉泽一眼,索性把手中的雪茄杵进烟灰缸中摁灭。
干笑一声,道:“我要是为了几家a货工厂,为了在荃湾拿下几块填海造出的地皮,我这些年何必要大把投钱,支持大d做大?
后生仔,你不清楚,当年我靓仔的时候,就已经是港九一代,不少社团的赏饭班主了。
当时九龙这边的码头,每个礼拜至少有十条以上的船,在替我粮记卸货。
如果不是因为十几年前的那件事情,我把港岛的资产变卖的干干净净,我会选择去和一个社团矮骡子合作?
痴线!当年肥邓见到我,都得客客气气问声黄先生好!”
紧接着黄润发长叹口气,继续说道。
“我看中的是你们和联胜五万会员的底子!
这五万人,在你们和联胜做代客泊车,去替商户看场,收保护费,永远都上不得台面!”
苏汉泽沉默了。
这个黄老板,所图不小啊!
由于时代背景的限制,社团已经成为港岛秩序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和联胜五万会员,相比起港岛五百万的人口而言,可能不值一提。
但是海底册上这五万个名字,可是港岛人口中实打实的青壮年!
如果五万正值黄金年龄的青壮年这个名字还不够震撼的话,那这些社团成员一衣带水的裙带关系,又要涉及到多少人呢?
这是一个很可怕的数字,港岛的衣食住行,基础生活中的方方面面,都和社团脱不开干系。
能整合一个五万人的社团,把力往一处使,苏汉泽相信在港岛在成就一个李半城,也不算什么难事。
但事情哪有这么简单?
大部分人加入社团,无非就是为了寻求一份庇护。
吉米仔曾经就说得很好——他从小加入和联胜,只是为了不被欺负。
和联胜的招牌挂在头上,一来庇佑他生意顺风顺水,二来让他在一些老板面前,有自己的话语权。
并不是说烧了黄纸,对了春点暗语,拿到社团腰凭,就是兄弟上下齐心了。
单是一个话事人的争夺,和联胜就能上演一出闹得你死我活的狗血戏码。
让五万人同心同德把力往一处使,在苏汉泽看来只有一种可能达到这种效果。
那就是砸钱,砸出一笔让人想都不敢去想的钱!
但是这又是一件矛盾的事情。
如果自己砸的出这么大一笔钱,那还要和联胜同心同德干嘛?
“黄先生,我们是不是聊过头了?
我今天过来,是想取得您的支持的。
您动辄和我聊这种不着边际的大事情,我想我还不够资格。”
“所以我才告诉你,只有你们和联胜的话事人才够资格和我对话!”
“那就是说你打算把荃湾的生意交给火牛了?
和联胜这届的话事人是火牛的了,他是大角咀的领导,这些年搭着社团的东风,才在油麻地有了立足之地。
如果我没有看错,这两年他坐在话事人的位置上,必定是个连吹鸡都不如的空架子。
您等了这么多年,不要一急眼,把宝押错地方了!”
黄润发闻言呵呵一笑,把搭着的二郎腿放了下来,身子微微向苏汉泽凑近。
“所以你约我出来见面,我当即就马不停蹄的赶到港岛。
苏汉泽,我看好你,同时愿意拿出更多的钱来,支持你去做一番事业。
但你必须要答应我,大d没有做到的事情,你必须要替我做到!
否则一切免谈!”
苏汉泽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他不假思索,当即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黄先生莫非是想把我也培养成一个傀儡不成?
我尊重你们这些老板,但并不意味着你们可以随时左右我的意见。
你想靠钱来操纵一个五万人的社团,我怕你口袋里的数不够多!”
苏汉泽说出这番话,可以说是彻底断绝了和黄润发合作的念头。
从他刚才所说的话不难推测出,这人支持大d的动机从一开始就不是简单的互惠互利那么简单。
不过面对苏汉泽颇为不善的言辞,黄润发也并未显得气恼。
他咧嘴一笑,道:“苏汉泽,我可从来没有想把你培养成一个傀儡。
像你这种后生仔,我一向是非常欣赏的。
敢打敢拼,为了上位可以不择手段。
既然你没有耐心和我继续聊长远的事情,那大家不如互相交个底。
我可以把大d那边的生意,全部交给你去做。
以后有什么事情,大家以后再谈。”
“再怎么谈,大家也是生意合作上的关系。”
对于黄润发肯松口把荃湾的生意交给自己,苏汉泽先是颇为意外。
但还是紧跟着道明了自己的底线所在。
自己绝不接受任何老板的支配!
倒是黄润发的态度显得亲昵了许多。
他点了点头,随后说出了一句让苏汉泽彻底哑然的话。
“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关系,就只限于生意上的合作关系呢?
苏汉泽,你玩咗我的女儿,难道不打算给我一个交代吗?”
!!!
苏汉泽一时没回过神来,手中的烟头当即掉落在地上。
慌忙踏灭地上的烟头,苏汉泽尴尬问道。
“黄先生,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octb,c组督察黄芽子,那是我的女儿!
你要是想吃干抹净不认账,我这个做老豆的,一定会让你死的非常难看!
现在你抬头看着我,再好好想一想,为什么我会在接到你的电话之后,立刻从马来西亚飞到港岛,来和你见面?!”
……
荃湾西,刚替大d料理完后事的长毛,便把堂口几个重要的档口负责人纠集到自己家里。
眼见各个档口的负责人都来的差不多了,长毛率先打开话腔。
“我们荃湾这些人,都是跟着大d哥一步一步做起来的。
现在大d哥走了,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大家以后该怎么办?”
在座的众人就皆是沉默不语,没有人出来接长毛的话茬。
长毛只得继续说下去:“其实我的意思是,大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今天下午串爆来找过我了,他告诉我,荃湾从今天起,由深水涉的丧泽代为接管。
我想听听兄弟们的意见,是跟着丧泽继续开工呢,还是另起炉灶,大家一起拿个主意?”
“长毛哥,怎么另起炉灶?难道继续搞新和联胜啊?
别傻了,大家当年出来打生打死,就为了吃口饱饭。
现在饱饭都要挑着吃,为什么要去另起炉灶?换谁来做大佬有什么区别?”
大窝口负责替大d打点一路正行生意的仔荣率先出来做表率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