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心唤绘梨衣道:“依计行事,动手。”
那绘梨衣听了,即装作一副愤慨模样,小脸鼓鼓,却不似发怒,倒像撒娇。
她将那手中长刀一摆,斩向路明非。
原来明非与她定计,假打一番,自己佯装不敌,顺势离去。绘梨衣随源稚生归家,以为细作,借“两心知”传信,知己知彼,以后攻打那“蛇岐八家”,岂不在翻掌之间?
此计虽好,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那绘梨衣心思单纯,不懂假打,出手便是真章。
路明非一惊,即履水后撤。却见那绘梨衣轻轻拍掌,即将那海水冻住,结了坚冰,将路明非双足埋了,使其动弹不得。
明非屏了心神,暗自苦笑道:“这徒弟法力不错,却太过实诚,且得调教。”
他有心喝止绘梨衣,却转念想道:“若如此,岂不让她看轻于我。来日授业解惑,何来师尊威严?”
正想着,那绘梨衣长刀虚斩,凌空杀气腾腾,即将明非胸膛破开,霎时鲜血喷涌。
只见路明非身子摇晃,头颅垂下,似已气绝。
绘梨衣一惊,登时呆住。
那夜叉见了,连声叫好道:“不愧是月读命啊!真厉害!”
话音未落,却见路明非突抬起头来,嘻嘻一笑,身一抖,即崩开坚冰,复履海面。
那伤口仍自滴血,他也不管,伸手入内,竟掏出心来,俯身在海水中洗涮一番,抖抖干净,又复塞了回去,手一抹,即将伤口合拢,全无半点痕迹。
众人皆吓得魂飞天外,瞠目结舌,浑身战栗不止。那夜叉二话没说,连掣了自己七八个耳光,将脸抽得肿起,喃喃道:“不是梦啊……”
路明非放开心神,对绘梨衣道:“还有何本领,尽管招呼。趁此机会,师父教你一教。”
那绘梨衣听了,心中道:“我可以学这个么?”
路明非心中笑道:“你欲学此法,还差得远哩。休多言,让为师见见你的成色。”
绘梨衣见路明非不死,即放了心,轻声吟唱。
霎时间,只见海上狂风骤起,大浪淘天,涌出一座冰山,若长剑发硎,斩将而来。
路明非浑然不惧,便欲施展法术应对,却忽觉浑身滞涩,竟难以行动。心有所感,即抬头看天,只见冰轮如镜,洒下月华,被绘梨衣法力催动,将他罩住,夺了行动之权。
他心中了然道:“原是取月之法。难怪唤作‘月读命’。”
好明非,默念真言,使了个“招云”之法,摄来一朵乌云,将月华掩了,脱身而出。
他心中道:“世间万物,皆相生相克。法术无高下之分,我以微薄法力召来云朵,即可破了月华,便是此理。且记住,若遇法术高强者,万不得已,不可假外物以御敌,以免被人所制。”
说罢,又掐诀念咒,使了个“划江成陆”的法术,手一指,即将那冰山破开,碎成冰屑,飘散而落,若雪飘人间,星落如雨。
绘梨衣见这般神异,杏眸晶闪,将粒粒冰屑捧在手心,俏脸嫣红,欢欢喜喜。
她终究小儿心性,贪图玩乐,将那演戏之事抛在脑后。
路明非心中微叹,知今日只得如此。便装作负伤,撂下话道:“好本领!贫道甘拜下风。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说罢,将身一纵,驾云走了。
绘梨衣见他飞去,顿觉怅然若失,心中道:“我也想学这个……”
那源稚生等人如梦方醒,恍如隔世,即围住绘梨衣,各自询问关心不提。
且说路明非驾云飞不过一刻,即觉眼前一,竟驾不住云,摔在海中,被寒气一激,觉全身发软,胸中狂跳。
他索性躺在海上,随波逐流,自行调息,叹道:“这徒儿,差点欺师灭祖。”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明非起身观瞧,即见城市轮廓浮现,高楼大厦拔起,正归家也。
他法力渐生,便欲变作禽鸟之类,飞了回去。却忽觉手腕白绳勒紧,低头看,正是那蛇蜕扭动,鳞片摩擦。
路明非一怔,掐指一算,心道:“太平公主来了?”
而此时,那城外煤山矿洞之中,一人孤身入内,将面掩了,只露双眸,金光璀璨,正自探幽。
转了几转,即见昨日明非所砸通路,心道:“应该离这里不远。”
又辗转多时,见一片松林,簇着一座绣楼,楼门倒塌,里面一片狼藉,似有人曾于此争斗。
他愈发确定,又转了多时,方见一洞塌石落之地,即道:“就是这里!”其声清丽,若画眉啼鸣,正是那耶梦加得。
她昨日脱了幻梦,暗自回想,愈发心惊。又忆起那蛇蜕乃是当年自己褪去龙体,化作人相时所留。即动了心思,连夜动身,来此探察。
她心道:“我当时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蜕皮。正好发现了这处山洞,看起来与尼伯龙根类似,当时还以为是哪个同类遗弃的,便拿来用了。现在想想,有些草率了。”
原来她当初被人追杀,无奈化作人形,权为避祸。却在洞中迷了路途,辗转而出却再无法回转,无奈之下只得先行离去,寻找兄长,以后再作打算。
这一耽误,就是数百年光景。她贪恋红尘繁华,蹉跎多年,一事无成,于近年来,又邂逅情郎,早将此间事抛在脑后。
昨日被明非摄来,才忆起往事,这才寻来。
然此地已塌,蛇蜕不存,只余下几片白鳞,落在尘埃。其他却也无甚痕迹。
耶梦加得将白鳞收了,幽幽叹息,复归来路,径奔那绣楼而去。
她近年来虽大放情怀,却终是个龙王之流。先前被明非唬住,俯首称臣,实为权宜之计。
如今那二兄弟反目,她故态复萌,又欲反叛。
原来在那幻梦之中,两兄弟皆将本来面目隐去,教人看不真切。耶梦加得看在眼里,料定那二人纵有一人是黑王,也必是残魂败体,只在梦中逞凶,无多大本领。便欲来此洞中寻些蛛丝马迹,确定身份,先下手为强,除之而后快。
她对那老鼠精入主之事全然不知,在绣楼中东翻西找,却无甚收获。
又见那榻上似有一物,压在褥子下。她即抽出,却是一幅丹青,抖开看,所绘景象乃洞房烛之夜。
一男一女,共饮交杯。
画上二人皆一席红装,郎才女貌,双眸含情。
耶梦加得一怔,忽觉那画上女子似曾相识,有几分面熟。
思索片刻,即惊道:“这不是仕兰中学的苏晓樯么?身边这个又是谁?”
她正自疑惑,忽听脚步声近,霎时一惊,甩脸一看,即见一道人进门。
你看他:头戴戗金冠,身披乌皂袍,脚踏云头履,腰系吕公绦。面如瓜铁,目若朗星。却不似中原来人,反露出西域之相。
那道人见了耶梦加得,自然不识,又见屋中凳倒桌翻,该有一番打斗,即怒目而视,喝道:“你是何人?我那徒儿呢?”
说着,掣出一柄宝剑,分心便刺。
那耶梦加得自不是弱质女流,身形躲闪,避过宝剑,翻身到了外间,见一方桌上摆着烛台,约二尺长,乃金铁所铸,即拿在手,驾住宝剑,与那道士斗在一处。
这二人打转绣楼,战了十五六个回合,不分胜负。
那耶梦加得不由心惊,暗道:“我虽然没有用全力,也没有用言灵,但也比普通人强上百倍。这个人是谁?光凭力量、速度就可以媲美大多数三代种,甚至是次代种了。”
想罢,虚晃一招,跳出圈外,抬手道:“等等!”一时情急,未改换声音。
那道士闻她言语,是个女流之辈,即收了手,喝道:“哪来的野丫头?来这陷空山无底洞所为何事?又将我那徒儿估倒在何处?还不如实讲来!”
耶梦加得杏眼翻白,心道:“又来个这么说话的?要不是你身上没有哪怕一点龙威,我都怀疑你是梦中那两个混蛋之一!”
想罢,即道:“你又是何人?如何丢了徒弟?你那便宜徒弟又是何人?且速速讲来。”正是:
千百年前号龙王,宝座之上美名扬。
不肯甘心低俯首,太平公主非所望。
即见兄弟阋于墙,暗动杀机心中藏。
却遇恶道欺佳人,细问缘由免误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