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木想了一阵,他突然对顾凌寒说:“姑姑,你借我一下纸笔,我有用。”
两人又往桃源县城来,经过去梅山的山口,甘木对孙喜说:“喜子,我们歇息吧。”
孙喜嚷道:“你是被梅合庄的鬼缠了吧?垂头丧气的,这才走多远?想当年,我孙喜一口气,从安化走到马埠,不兴喘气的。”
甘木被逗笑了,说:“你才是个野鬼。一说上京,骨头缝里的劲都来了。小心那血也跟着浪出来,浪尽了就真成鬼。”
孙喜就掐着自己肉做鬼脸,嚎叫道:“光有肉没有血啊,下不去口喔;甘木细骨头喔,一吸血冲喉啊。”
一面咬着白牙,作势便来抱甘木,甘木一闪,孙喜便扑到坡上,将刚收的银子掉在沟里。孙喜转身又去抓甘木,闹成一团。
路边经过一个后生,好意提醒说:“别在官道上耍,看把钱弄没了。”
孙喜往腰中一摸,再往沟中看,便停了手,先栽赃说:“木头,你做的好事。还像个书生吗?”
甘木没有回答。那后生问道:“你们去梅山吗?”
孙喜抢着问:“你要去梅山?去洢溪吗?”
后生答道:“我去梅山拜访亲友。洢溪也去的,只是要排在后头。”
孙喜还要追问,甘木上前深施一礼,说:“我是洢溪县学的生员,想托哥哥带一封信,给县学上舍的田仝。不知哥哥能帮忙吗?”
孙喜听到甘木提起田仝,如被蜂蜇,远远地走开了。
后生忙回礼,笑着说:“信又不是石头,如何不行?洢溪是要去玩的,信一定带到!”
甘木大喜,眼里竟涌上泪来,重新施礼道:“如此,多谢哥哥,哥哥大富大贵!前程锦绣!”
那后生倒吃了一惊,谦让说:“它日若果有微成,都是借小哥吉言。”
两人又说了些闲话,甘木将信交给后生后,目送他往梅山去了,才回头来找孙喜。
孙喜一边在那儿搔头,一边小心翼翼地说:“木头哥,我要是说个,你,想不到的,给你听,你会不会笑我?”
甘木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强忍着笑答道:“不会!”
孙喜叹气说:“唉,笑也没法子啦。田仝那天生破落户,骑到我头上了。他姐姐,田洢芳,被我父亲盯上了。”
甘木眼睛睁得溜圆,可真笑不出来了,字斟句酌地说:“孙叔这,你说的,五月,多不过六个月,你弟弟妹妹要生了。他竟唱这么大一出,《出墙记》?!”
孙喜也听蒙了,吃惊地说:“木头,你是怎么说来的?喔,你搞错了。他是找田洢芳,给我做娘子。”
甘木说:“这样,田仝就成了你小舅子。那是骑在你头上了。娘亲不过舅呢。”
两人狂笑着互相捶背,闹了好一阵子,才又背起包袱,往桃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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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石闲受苏峙恒之托,骑了陈望牵来的黄骠马,从祁家湾出来,沿路追赶甘木。
他是书生,也不会纵马飞奔,只是随了马走。过了沅水,到了桃源街头,已是第二日午后。
石闲将马寄在脚店里,就在沅水北岸的街道各处,打听甘木下落,直到夜深。
那时乡社在桃源,已成燎原之势。官府职权,很受钳制。好像一场风暴初起时,不见狂风暴雨,但是乌云密布,势可摧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