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人真是不可理喻,历经五十余年,在天子教化之下,尚且如此!
遥想章相当年,不知那些蛮峒化外之民,又是如何茹毛饮血,可怖可憎。”
县丞自顾议论,却不知道教谕之中,还有昔日章惇开梅山时,苗峒诸民的后人,听到他如此恶评,脸上已经变色。
甘木毕竟年少,心中怒不可遏,抗声说道:“章惇,是东京朝廷里,一个不奉差的闲人。
偶然受了官家任命,考察荆湖北路。
他好大喜功,强人所难。以文人逞武勇,滋罪擅杀。
五溪之地,尸横遍野;梅山内外,血流成河。
回到东京后,不知道反省。也不记得,我梅峒千里方圆,神鬼共哭。
犹自好整以暇,作一首长诗,来表彰自己的功劳。
孔孟之道,真的是这样的吗?
生员敢问官人,他的文才,比苏东坡好吗?他的武略,可和名将狄公*相提并论吗?”
那县丞已是发狂,高声叫道:“真是反了!你一个僻地的生员,竟敢直呼章相大名。还对朝廷如此不敬。
书办何在?去!到县尉厅调二十弓手来,叫廖都头带队。这里上舍*生员全部不许动!”
教谕们跟着县丞,撤到了走廊后,在外面锁了门。
室中已经只剩下生员。坐在墙角的孙喜,打了个呼哨,甘木会意。
孙喜近处的几个生员,七手八脚地、挪开了石桌下,靠墙一侧的泥砖。
墙根处露出了一个大洞。洞外是荒草坡,可通往洢溪河滩。
甘木学着县丞的仪态,朝生员们拱了拱手。生员们憋不住笑了起来。
走廊外的县丞便朝掌谕叫嚷说:“这都是些野人吗?死到临头,还在嬉笑打闹。”
孙喜领头溜出墙外,在泥堆上跺脚。
甘木闪身钻进洞中,如离弦之箭般,往河边冲去。孙喜紧紧地跟在后面。
两人赶到洢溪旁,甘木说:“真的想好了吗?”
孙喜蹙眉说道:“想?想不好。行吗?”
二人不由相视大笑。
夏尾时节,那洢溪河水虽然有点凉,却阻不住少年人的热情。
二人在僻静处除了襕衫,甘木在孙喜腰间点了点,笑着说:“在哪儿赚到这么多油水?一人吃独食好吗?”
孙喜在大腿间卡了一把,叹息着说:“可惜好景不长罗,我妈又要给我添弟妹了。”
甘木忽发奇想,说:“我要是你父亲,就让你赶紧成亲。以后就能省得好多粮食。这叫赶鸭子上架!”说完,忍不住先笑了。
“你才是鸭子。你就是个死鸭子!鸭子死了嘴巴硬,你嘴巴就很硬!”
孙喜一边说,不免又真担起心来,觉得前景很有些不妙。
他莫名烦恼,便不想回家,要跟着甘木去耍一回。
两人将襕衫举在手上,下到河里,踩水过河。
不到一个时辰,便在那洢溪西岸的山野中欢欣雀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