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喜急叫道:“喂,手绢怎么还给你呀?”连教室里都听见了,何掌谕从门缝里探出头来,又缩了回去。
田洢芳小声地说:“回家放你母亲那儿,我自会去取。”
那孙喜却无暇理会,一把将食篮扯到身前,将后背留给了掌谕。嘴里嘟囔道:“上回偷吃我的腊肉,债还没完呢。”
田洢芳吃惊地说:“偷吃?谁呀?可别乱说!你又不是童子。”
孙喜说:“哼!我乱说?母亲自己打的包袱,我最清楚了。谁拆开,都逃不过我的眼睛。而且,他还满手是油!”
田洢芳无意中知道了此等大秘闻,吓得再不敢和孙喜说话,赶紧向前走了几步,在屋角消失了。
孙喜还在心里琢磨:“放在母亲那里就行?田仝的姐姐,和母亲熟吗?”
自从满了十六岁,母亲对孙喜格外上心,不断打听,他在县学放假的时间。他这批上舍的生员,如果不想去潭州继续深造,假期一到,学业就算结束了。
帮他们家伐木的中年长工,也许是在他父亲那儿,听到了风声,常常在饭后取笑他。
他指着对面山顶上,砍伐剩下的一颗杉树,问甘木道:“知道你父亲,为何还留着那棵树吗?”
甘木说:“你不如问我,上次你睡在凉席上,黑狗为何差点咬了你下面?”
长工说:“是喔,我一直不明白。”
孙喜笑着说:“你骚得慌。”
那长工却不以为意,跟着笑了一通,继续说:“你父亲讲的,要让那颗杉树独挡一面!”
孙喜吓了一跳,他记得母亲也说过,那座山头,是专为他孙喜留的。
满了十六,被做父亲的,拉一门新亲戚来,赶着自立门户。这在上舍,是大家的集体梦魇。
通常是这样的,掌握第一手消息来源的生员说:“莫峮挂了!妹子还行。”
孙喜有时心情大好,也回一句:“儿子哭,老子哭,老子哭不过儿子。”
田仝接着说:“细妹抱,三妹抱。三妹抱得动细妹。”
孙喜最后给冠上横批,说:“一窝幼崽。”
上舍寝室里笑成了一团。可是每个人心里,其实都不好受。
田洢芳回到家中,秋娘子正在做饭。她走到灶下,帮着烧火。
秋娘子看了一眼女儿,微笑着说:“田仝瘦了吗?可怜喔,学堂里又没有肉吃。”
田洢芳说:“我看他们挺快活的。”
秋娘子说:“怎么成了他们呢?喔,你看到喜子啦?怎么样?”
田洢芳说:“不怎么样。喜欢玩呗,被教谕请在外头吹风呢。”
秋娘子笑了笑,说:“这有什么不好?那天气热的,教室里像个蒸笼。
只有机灵点的,才想法子往外面走。孙喜起码不笨!嫁个笨牛,只会傻做事,你就惨罗。”
田洢芳忍不住回怼:“笨牛好命呀。看着哪家有钱,把女儿往那里一送,彩礼都能吃好几年呢。”
秋娘子往门外一望,又走回来,说:“要做新嫁娘的人了,可别乱说话。有钱不是错。
孙家的人挺好的,只有一个儿子,你嫁过去管住孙喜,以后不吃亏。”
田洢芳说:“上舍都读完了,在梅山也算有学问。你看他上蹿下跳的。我没本事,管不了他。谁乐意谁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