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能行,这孩子经过那么多回都有惊无险,便是跟着我不会走了。”两人姐妹情深之际,闻得小允子传旨,中宫权柄仍要下移,荣儿面上青一阵白一阵霎时懵了,雨棠灵机一动,假作不适,即刻便晕厥过去。
御书房外霎时炸开了锅,一众宫女太监皆围了上来,有叫辇的,有传太医的,荣儿见此,一双眼惊得空洞,只凭直觉握着她的手,“雨棠,你不要吓我!一定不要出事!”雨棠假作无意地悄悄捏了捏她的手背,她方自惊魂中恢复过来。
听得通报,弘历即刻放下手边奏折,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出殿外,见着昏厥在地的她,心中撕扯地生疼,碍于此情此景,又不能抱她起身,怒道:“还不快散开,轿辇呢,快!抬进御书房去等太医!”馨瞳静立一旁,此时君王的眼中已没有她半分地位了,匆忙之间,他竟一眼也未瞧她,不由双拳紧握,极是气闷。
御书房后堂,团龙的明黄睡榻上,雨棠羸弱呢喃着,“皇上。”久未听到她如此温柔地唤自己,弘历顿觉欣喜,难掩愉悦之色至榻边,“朕在这里。”雨棠声音极小,他侧耳方听清,“皇上,雨棠有些心里话想同你说。”天子即刻下令众人退下,馨瞳不甘而出,又是恼恨又是担忧。荣儿又叮嘱了几句欲走,自被雨棠拉住,在其耳边道:“荣姐姐,相信我!”她会意点头。
待众人退尽,隔间内只余二人,雨棠方精神饱满地坐起身来,弘历:“你!”
“雨棠犯了欺君之罪,还请圣上责罚!”弘历蓦地站起身:“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是朕平日太过宽宏,才会让你这般有恃无恐吗!”
她甚是自觉地下床,向天子打了个千儿礼,“皇上,您不公道!荣姐姐是先皇钦定的王妃,是您的糟糠之妻,入门数年,恪守本分,且贤德持重。宫中出了贞顺门之事,她自是比谁都更自责,你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迁怒于她,架空中宫之位。旁人见了,不知的还以为咱大清的皇后娘娘是犯了何等失德之罪呢,皇上面上又岂能好看!”
一番说辞不卑不亢,又甚是在理,掐中了三分要害。相形之下,弘历的决断有些站不住脚,普天之下敢同天子这般巧言辩驳的,也唯有她瓜尔佳雨棠了。他心下虽知,却仍旧介怀于她的欺骗,“犯了欺君之罪还这样义正言辞,自身都难保还敢为她人求情,雨棠,你不要考验朕的耐心。”
雨棠闻此,心下便更有了底气,“您是当今皇上,却也是一双儿女的父亲了,中宫权位架空,您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历朝历代为夺嫡之事,所起的战端还少么?若是昔日的弘历哥哥还在,绝不会如此的。”
亲昵的称呼,令他的怒气瞬时烟消云散,一手负在身后捏住明黄发穗,软下语意道:“这次的事,皇后身为中宫之主,若无半点责罚,如何说得过去。”她莞尔一笑,“皇上圣明,真乃仁君。贞顺宫之事牵涉风化,但疑点重重,不若皇上就罚荣姐姐暗中彻查此案,表面嘛,就罚俸三个月,皇上也不忍心小曦儿跟着荣姐姐喝西北风的,是不是?”
“原来你都算计好了,记着,迫使朕改变主意,打人情牌,这是第一次,朕也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出去吧,替朕同荣儿赔个不是,这次是朕太冲动了。”
雨棠窃喜,面上笑容似回到了多年前那般,“是,雨棠谨遵圣旨!”
看着她得意而恬淡的背影,自己竟也扯出了一丝微笑,经过此次,他与雨棠之间,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变得比从前,相处更为融洽,可心了。
荣儿回到宫中后,静静待在西暖阁内,神色镇定如常,却不发一言。直到曲如进内奉茶,关切道:“娘娘,有棠福晋在,这次一定可以化险为夷,您不必担心。”她摇摇头,“这次幸好有雨棠在,若没有她,本宫必定会着了她人的道了。我只是有些愧疚,自己竟生出了利用她的念头,她一直视我为长姊,比我同傅恒还要亲昵。一会儿棠儿回来用过午膳,便安排轿辇送她回府吧。”
新的圣谕传遍六宫,皇后监察后宫不利,罚俸三个月。馨瞳闻旨,更是满心的怨恨,“费了那么大气力,在她管辖下,出了两条风化人命,居然只罚俸三个月,呵,瓜尔佳雨棠到底有什么能耐,才同皇上独处了半盏茶的功夫,便令皇上改变了主意,令本宫竹篮打水一场空,简直可恶!”
卞湘儿为其摇扇的手一滞,“娘娘,您在说什么?”馨瞳警觉道:“哦,本宫只是不耻那个女人的所为,发发牢骚罢了。”湘儿本是极机敏之人,试探着问道:“主子,嘉常在与主公之事,委实离奇得很,您觉得呢?”
两人所处的院落中,穿堂风清冽吹过,炎炎夏日,馨瞳却忽而觉得周身一凉,面色发白,“有何离奇的,那日海方疑心她,用何等龌龊的法子污了嘉常在的清白,以绿翘的性子,设计将他约出来,与他同归于尽,也是人之常情,色字头上一把刀,怨不得旁人。”
卞湘儿听此,心下已有定论,嘉常在为何偏偏在此时动手,提及与她有过肌肤之亲的男人,她居然像说着毫不关己的陌生人一般,全不似她平日自相矛盾的性格,令人不得不心生疑窦。
宫中美人多如繁星,一颗陨落,又会有新一颗升起。而真正在意的,只有身边最为亲近之人。绿翘之逝,不过为宫中之人茶余饭后多了些谈资,只有同为天涯沦落人的昔日姐妹红绡怜其孤悯,暗自垂泪。
好事将近的和亲王依旧与未婚妻子闲庭信步,为即将到来的婚事张罗事宜。适逢宫人来报,挽月得知哥哥嫂子为自己准备的嫁妆已运至京都,装点入库,便急不可耐要拉这弘昼去瞧,“你快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