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一转身,一阵熟悉的味道迎面而来,傅恒双手扶住重心不稳的雨棠,“膝盖又痛了?御药房的药脂味道刺鼻,你一向用不惯,这是杜大夫新制的万油,虽不及陆兄的药好,药效却也奇佳。”雨棠将药油握在手心,“府中一切还好么?”
傅恒:“一切安好,只是额娘时常念叨着,想吃你做的红豆沙,连橙儿亲自下厨做的,也不如意。”雨棠心中呢喃,还是嘴硬,只额娘想着,你就不想,到出言时却转了话锋,“时候不早了,中堂别耽误了正事,我···先回承乾宫了。”言罢退开一步转身而去,身后傅恒的声音极轻,“皇上今日封我为送亲大臣,明日便会送蒙古世子与世子妃返回盛京了,有段时候不在京中,你得闲时,可否代我回府看看额娘?”
她脚下一滞,停住了片刻,“我会的,中堂大人也···一路保重。”傅恒面露失望之色,只望着那一抹身影,直到远去。
回承乾宫的甬道上,雨棠心不在焉,险些撞到了掌灯的小石亭,亏得霁月反应敏捷,伸手拦住,“主子,还是奴婢扶着您走吧,小心身子。”抬眼看了看她的神色,“主子可是在担心少爷此行?”雨棠方回过神,有些嗔怒,“谁担心他了,去盛京永远不回来才好!”小丫头吐了吐舌头,心里嘀咕道,说不关心,方才还想着人家出神呢!
穿过御园,到转角处却正与挽月,弘昼相遇,平日她与挽月表面虽不睦,两人却也算交心。订亲大典后的挽月锋芒收敛了不少,与弘昼手牵着手,恩爱非常,见了雨棠也颇有礼,“瓜尔佳,现在我终于明白你为何会喜欢上关内男子了。”言罢喜滋滋地看向弘昼,这便是草原儿女的开朗之处,对自己喜欢和厌恶的东西丝毫不加掩饰。雨棠一笑,拂了拂身,“和亲王吉祥!”“棠福晋不必多礼,你是挽月的闺中好友,咱们便是自己人。”
自己人?雨棠玩味地想着,不知这句话是真的因着挽月,还是因为他昔日倾心的,她的小沪。“挽月,听说明日佟大哥就要返回盛京,那你?”她一向快人快语,咋呼道:“哥哥和嫂子是回去行大礼,帮我准备嫁妆呢!我便留在京里,不回去了!弘昼说,我得开始学着习惯宫里的旗装和盆底鞋了!”
雨棠颔首笑了笑,似想到了何事,“说到这平日的衣裳行头,便不得不提京中的金兰绣坊了,内务府裁制的衣裳大多繁重费时,远不及那的轻便时新,咱们年纪轻轻的,自当穿个新鲜才好!”挽月对衣着配饰上向来感兴趣,即刻便道:“弘昼,改日得空了带我去看,我要好好挑几件精巧轻便的!”弘昼闻此面色却分毫未改,只宠溺着她,“都听你的。”
待人走远,霁月才问道:“主子,若是郡主去了绣坊,与小沪姐碰上了怎么办?”“她和小沪都是好姑娘,挽月即将嫁给和亲王,这些事情婚前知道反倒好,以免婚后,后悔不及。小沪一身的武艺,谁又动得了她去,只是她也是个木头心肝不开窍的,我这是着意要让他们碰上,逼那丫头好好想清楚!”
霁月皱着眉,“主子心里总是有这么多弯弯绕,叫人看不明白!”雨棠拍了拍她的头,“你不也曾动过弯弯绕么,还将我绕进去了!”她努了努嘴,“主子又提旧事了!”
挽月将弘昼送至宫门口,仍不依不舍,“记得明天来接我去逛市集,还有那家京中闻名的金兰绣坊!”“我说小辣椒,这时候,你还挺像个姑娘的,京中出名的绣坊多了,何必非去那一家!”挽月将手负在身后,有些骄横道:“你们男子不都喜欢瓜尔佳那样柔情似水的女子吗?哼,我也要让你们知道,我佟挽月丝毫不逊于她!”言罢又睨了眼弘昼,“我可听闻和亲王素日逍遥得很,不是在京中有相好的女子也常去那家绣坊,所以不敢带我去吧!”
弘昼抓住她指着自己的小手,轻轻一吻,“对自己这样没自信么,今时今日,就只有小辣椒你能俘获小王的心。”“哼,知道就好,快快回吧,明儿早些来接我!”
馨瞳一掷千金,包下头牌魁,每日中午便准时至抱月楼请教。拜月仙午睡方醒,难免有些起床气,故意将她晾在一旁,自己梳妆打扮。馨瞳却不骄不躁,悉心观察她涂脂上粉的动作方式,极为普通的青黛经手一扬,竟勾勒出勾人的眉形,且浓淡相宜。所上的胭脂也有所不同,寻常女子皆以笔状的妆扫沾上莹润的胭脂香粉扫于两颊,而她用的却是极绵软的圆状粉扑沾以干粉扑面,尤以前额鼻尖扑的最白。
拜月仙梳洗妆成,也解了气,转头望向她,“怎么,区区青楼女子的妆法,姑娘也如此好奇?”馨瞳斟了杯茶递给她,“娘子身处百丛中,能脱颖而出,又怎会是区区妆法,方才我只看了一两处,便受益匪浅。”月仙一笑,“那接下来要教姑娘的,可要瞧仔细了。”依旧是方才的粉扑,在一白瓷瓶中蘸了些水露,手腕灵动地在颈后,肩胛处轻轻一点,随后是两手手腕处深深一按。她蓦地起身于馨瞳周身一转,顷刻间香扑鼻,勾人欲醉。
馨瞳闭上双眼,脑海中霎时便浮现出那夜与傅恒在书房中宽衣解带,同塌而眠的场景,直想一梦而去,再不清醒。肩上忽地一震,她睁眼,原是拜月仙在拍她,馨瞳此时方自迷醉中醒来,“娘子所用何香,竟有此奇效?”
“这便是我稳坐抱月楼头牌魁之位的闺中法宝了,做法只有我一人知晓,今日便教与你知道吧!”她水袖一扬,招呼着馨瞳至她闺中露台,墙角处随之传来奇异香,那一钵淡紫色小盈盈立在碧色小叶上,低眉颔首,任是无情也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