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青檀看着他们主仆二人,合上手中的折扇为自己鸣不平,“亏我好心好意的来探病,你居然消遣我。”指着手捧托盘急忙退出去的商枝道,“我这人可记仇啊!你刚刚笑我可听到了!”
江畔拿起一个瓷碗,舀了半碗粘稠的白粥给他,招他坐下一同用膳。
江畔端着碗喝粥的样子,就像在军营里饿了几顿,蹲在灶火旁吃馎饦一样。
裴青檀靠着凭几仔细打量着他,“我怎么觉得,你这一病,病得好似脱胎换骨了呢?”
“不过是病了一场,这么大变化?”江畔说完继续喝粥,心中暗道,这裴青檀的眼睛可真毒。
裴青檀手肘拄着矮几婆娑着下巴,盯着江畔道,“你不是向来‘乐以天下,忧以天下’的嘛!如今那么多的难民在城中,你吃得下饭?”
江畔闷声一笑,放下手中的碗,“你可别给我戴高帽,乐民之乐,忧民之忧那是皇上的事!我此前不过是有些事没想通罢了!”
裴青檀摇了摇头,“你这没想通可倒好,整个江家都被你折腾得团团转。再说了,世间万物,命有长短,有生就有死,有穷也有富,人食五谷,自然会生病。天道使然,你怎么就过不去这坎儿呢?”说完,将扇子放在一旁低头喝粥。
江畔再次撂下手中的碗,目光却愈发深邃,越过窗子望向苑里的那棵繁茂的梧桐树,喃喃道,“是啊!我为什么没能早点明白这个道理!我也恨我自己为什么没能早点明白!”
裴青檀闻言,打量着江畔,反过来劝慰道,“如今想通也不晚!”
江畔转过头来看着他面上淡淡的笑了,但眸中却满是失落,“是啊!不晚!”
于前世的他来说,已经晚到无法填补这世间的诸多遗憾了。
“所以这辈子我想通了,生来有用,死得其所,方不辜负老天爷的这次安排。”
裴青檀眸光一震,捧着碗道,“你这一病,病的好啊!倒是让你开窍了!”
可听江畔的话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裴青檀还是替江畔感到高兴,也许这样他就能摆脱御医的断言了!
可他哪知,这岂是一个八岁大的孩子,简单的病一场就能得出来的证悟。
“说起这些难民也是托了你的福,皇上昨日下旨,将他们安顿在城中的一处之前被罚没的空宅子里。这大热天的,他们终于可以不用东躲西藏的过日子了。”
江畔点了点头,觉得自己这一病总算有些价值。
“你这几日没去我家,家学的先生还念叨你呢!说你不仅天资聪慧、还能苦民之苦,可惜被这身子所累,不然是个入仕途的好苗子。”裴青檀说完,自己又笑了,“若是真有这么一日,兄长是将军,弟弟是文官,朝堂上应该很有趣吧!”
“那可是要让先生失望了!我这辈子应该不会从文了!”
裴青檀茫然,不禁问道,“怎么?不从文,难道你还想习武啊?就你这身体?”
江畔挑眉反问,“我这身体怎么了?我就是没爱练!再说了,我才没傻到跟你一起考科举呢!”
前世他们江家已经够受皇室忌惮了,若江畔再入仕途,只怕更是树大招风,家族命运比前世还惨。
正说着,商枝叩门进来,撤了桌上的碗盘,“二公子,陆夫人带着陆小姐来了,陆小姐吵着要见您,乳母陪着正往咱们这边来了。”
陆薇柔?
江畔想到这个名字,整个人一怔,呼吸不由得停了一拍,半晌才说道,“一会儿直接请她进来吧!”
裴青檀摇着折扇,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还是我们江小郎君有魅力,门口谢客的牌子一摘,来看你的人还不少呢!”
江畔没理他。
江家和陆家虽然谈不上是世交,但两家的父亲一文一武、年纪相仿,又同朝为官,所以常有往来。
前世,陆薇柔的父亲陆显荣是从五品户部司郎中做起,后来江家没落就剩下江畔和侄子两个人,陆显荣那时已官拜尚书令,因念及与江家旧情将女儿许配给了江畔。
陆薇柔嫁进江家之后,一直默默操持着府内的事务,谨守妻子的本分,将他们叔侄俩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
江畔握着茶碗,陷入了沉思,显然他还没有做好见自己前世媳妇的准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