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就这?!
此时此刻,周围鸦雀无声。
而唐文乐此时却面色惶恐的站在了原地!
他看着眼前从面包车上下来的一群人,这群人站在对面,有的面黄肌瘦,甚者宛若皮包骨头一般,有的双目无神,宛若丢了魂魄,有的偏袒跛行,有的……
阳光驱散了山间迷雾,正好照在陈南身上,遍身光明正大。
陈南站在对面,此时此刻就宛若是那地狱审判罪行的鬼神一般让人望而生畏!
这一刻,唐文乐从内心散发出一丝丝的恐惧!
他怕了!
真的怕了!
身后的人群纷纷扰扰,恨不得上来跟他拼命一般。
他张开嘴巴,欲言又止,可是……半天迟迟却说不出来一句话。
“我……我……”
陈南此时同样是痛心疾首!
“你身为医生,西医几十载,明明有一身本事造福一方,偏偏选择如此卑劣手段敛财害命,你……可知罪?!”
说出这些话之后,陈南同样是感觉到了一种压力和责任。
身为医生,特别是当你水平超然,被人吹捧,被人尊重,被人信赖之时,这是最危险的时候!
因为伱的手法和技能,完全可以如同那唐文乐一般,非法敛财,用不仁不义不法的手段对自己进行包装和粉饰。
这唐文乐,一个学艺不精,无法踏足顶端的人,依然可以成为举乐大师这样被众人敬仰的高手!
其他人呢?
医者,仁心也。
医术,仁术也!
若让这超凡手段,凌驾于普通人之上的时候,仁心厚德,将会成为你最后的底线。
行医若不行善,医术若非仁术,这万千草石之药,皆可成为毒药,这百般技能手法,也皆是杀人之术!
陈南很清楚,身为一个医生,你比普通人更懂得如何救人,同样……也更懂得如何杀人!
区区一张符纸,一碗清水,一套手法,都能成为压倒生命健康的最后一根稻草!
“唐文乐,你恩师陶老先生,行医六十二载,救兵救人无数,被民间誉为活菩萨一般的人,怎么就教出了你这样的一个卑劣之徒!”
陈南的话,宛如催心的钩锁,死死的扣在了唐文乐的灵魂深处。
站在原地的他,竟然身体在微微颤抖!
他知道……
输了!
一切都输了!
面前这这些人,可都是自己导致的。
“我没有错!”
“我绝对没有错!”
“中医气功的发展,需要的是不断的临床实践!”
“需要的是一次次的否定和否定!”
“我要做的是大事!”
“我很快就要成功了。”
“我没有错!”
“时代向前发展的脚步,从来都不是这些凡夫俗子左右的,他们无非是人间蝼蚁,苟活于世罢了!”
“这些人,有的为富不仁,有的仗势欺人,他们用各种手段盈利,我哪来这些钱,去研究中医,去改良健身气功,我有什么错!”
“任何尝试,任何努力,都是有失败的!”
“他们是在给医学做贡献!”
“我有什么错?!”
“我老师?陶红胜就是一个迂腐的人!”
“他若是有钱有势,在那个时代,早就完成了我现在的工作!”
“他若是早些年愿意开展手术,现在我们至于落后吗?”
“不就是那些繁文缛节,阻碍了医学的发展吗?”
“陈南,你不要满口仁义道德,医学的发展,科学的发展,从来都不是干净纯粹的,一个学科想要发展,需要付出的是好几代人的努力!”
“我老师,陶老一生,精通内外,甚至比那西方人早几十年就能进行开颅手术了!”
“哼!”
“你以为你的针灸镇痛就厉害吗?说实话,那根本就是小道!”
“我老师早在上世纪三十年代,就能完成开颅手术了,甚至不需要麻醉,他亲手切掉了患者颅内的肿瘤!”
“三十年代,他就也已经掌握开颅的很多技巧,却被当时的人不断的否定,说他是恶魔!”
“这是救人的本事啊,怎么就成了恶魔?!”
“你们厉害,你们满口仁义厚德,若非我老师当初冒着风险去解剖死去婴儿,当时的瘟疫要死去多少人?”
“他救了那么多人,他做错了什么?”
“可是呢,他又被善待了吗?”
“八年!”
“整整八年的牢狱,因为他盗墓?因为他破坏死人尸体?他不尊重死人,他破坏了纲常法纪?!”
“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情,他若是不去做,会死多少人啊?”
“你知道我老师有多蠢吗?他在制定出当时的传染病指南之后,竟然心甘情愿的去坐牢了!”
“他没有功劳吗?他救了多少人?你们为什么总是要挑选他做出的事情来做出惩罚呢?”
“我老师,陶红胜,技艺精湛,绝非你当下医生可以媲美,他在解剖之前,就想到了最后的结局,但是他还是去做了,为什么?因为每拖一天,就要死去多少人啊?”
“医学是伟大的!”
“是足以改变历史的!”
“是人类发展历史上文明而伟大的产物,他的发展,岂能那么容易?”
“对和错,谁说了算?!”
“今日,你可以道貌岸然的站在对面,和我说,我错了!法律也会惩治我!”
“没错!”
“我承认,我没有退路了。”
“但是,我唐文乐一生,救了多少人?”
“我引进的西药,救了多少老百姓,我研究的保健操,让多少人恢复了健康!”
“你现在拿着这些人来审判我!”
“我自己内心却从来不认为我错了。”
“是非对错,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了,现在的法律说了也不算,等那百年之后,当一切发展起来的时候,我所做出的的功绩,是后人说了算的!”
唐文乐此时近乎癫狂一般,披头散发站在那里。
本就满头白发的他,被他彻底扔掉了头上的发髻,整个人站在那里,可怜又可怕!
陈南良久不语!
身后众人也是不语!
那面前的众人,包括很多患者,同样不说话!
这一幕!
被直播间的众人看到之后,同样是保持了沉默。
因为大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唐文乐深吸一口气,面色颓然。
他知道,今日至此,再也没有了翻身的余地。
但是……
翻身又能如何?
他唐文乐今年八十有三,如此年纪,还期盼能活多久吗?
“呵呵呵……”
“哈哈哈哈哈哈。”
“罢了,罢了!”
“其实,陈南,你知道吗?”
“我早就料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但是,我都有些惊讶,今天为什么会来的这么迟。”
“某不才,不仁不义,不尊师重道,不秉承医训,是唐某人的选择!”
“八十年代,我正儿八经去研究保健操,却出现了一大堆的骗子,我惊讶的发现,原来……弯路走的比正路要好走的多!”
“但是,我没有骗人!”
“我都是在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这些年,我挣钱十二亿三千两百壹拾伍万,多吗?多!”
“可是,我除了贪杯热茶之外,我做了什么?我是出去贪污受贿腐败社会秩序了吗?我没有!”
“钱,我用来改善香山脚下的环境,这里,我来的时候是一片臭水沟!我大钱,种树,改善。”
“我把村民搬迁了,让他们有房子住!”
“我用钱办教育了,我自己有自己的研究所!”
“我用钱,去做医药公司了!”
“我用这些钱,我来改善保健操了!”
“这些是我们的国粹,我不能让他们被世人玷污。”
“我不是好人,我承认!”
“八十年代,我就开始了杀人,我杀了很多骗子,那些打着中医气功旗号,行骗的骗子,我让人杀了!”
“我没错!”
“他们的存在,就是污蔑我中医法门的正统!”
“我叛国了吗?我没有!”
“那戴祖文以为和我是朋友?殊不知在我眼里,给我提鞋都不赔!”
“假仁假义,背信弃义,贪生怕死,却又忘族叛国,这种人,才该死,可是他却竟然可笑的能成为中医医师协会的副会长!”
“那沈钰渊是什么东西?竟然允许这样的人进去,要是你老师陆平仁在,他绝对会把这腌臜的货色赶出国门!”
“你知道吗?海外多少人找我?想要和我合作!”
“去他妈的春秋大梦吧,老子不屑一顾,他们想要的只是我们老祖宗遗留下来的财产!”
……
良久良久!
唐文乐就这么站在原地,撕心裂肺的吼了半天。
这可能也是他一辈子积攒在内心的所有情绪。
但是却无人道也。
陈南此时站在原地,也久久没有说话。
他真的没有想到,这唐文乐,竟然是这样的人?
而赵建勇此时也沉默了下来。
张绍庭几次想要关闭直播,却也没有。
因为他发现,这唐文乐身上和他二爷爷一样,有着一种草莽的劲儿头。
用二爷爷的话说,可能这就是那批中医人走出来以后身上的劲儿吧。
出身微末,又逢乱世,恩师授业,却也未能善终,空有一身本事,却无施展地点,西医横行,中医卑末,骗子当道……那时候走来的人,身上哪有干干净净的。
而这唐文乐,张绍庭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评判。
只能开着直播间,让大家自己去体会。
这种人,不在少数,虽德行不高,但也绝非庸碌之辈。
身上自有傍身的高超技艺。
陈南张开嘴巴,却欲言又止。
很多问题,他如同张绍庭一般,无法去评判。
就如同当初行走江湖的郎中身上,会不会有几条人命呢?
他只是觉得,这唐文乐真的是一个疯狂的人。
这些年,竟然不仅仅是坑蒙拐骗,而是在不断的修改他的健身气功。
但是,错就是错了。
人命非草芥,岂能随便践踏?
医学应有道,仁心厚德为首!
此时此刻,唐文乐忽然身体一软,整个人瘫软的席地而坐,他把面前的头发抛于脑后。
笑着看着陈南说道:
“陈南啊陈南!”
“你知道吗?”
“我等了这一天,等了很多年了。”
“可是……竟然真的没有几个人发现是我做的事情!”
“你不觉得可笑吗?”
“这他妈的天下的良医死绝了吗?当初民国,百家争鸣,出来一个中医,都是身怀绝技。”
“可现在呢?真正有水平的有多少?竟然就连我做临床试验的事情,都没有被他们发现!”
“我也不骗你,那些大学的气功研究院,一群饭桶!”
“呵呵呵……”
“真的是可悲,可叹啊。”
“你是个人物,你了不起啊,27岁,能有如此水平,真的了不得!”
“呵呵呵……”
“可惜啊,我的工作没有完成,这实在是一个天大的损失。”
“不过,罢了,罢了!”
“这些东西,我也输给与你了,输了好啊!”
“希望,你不会和那些庸碌之才一般,埋没我这些年的心血,更要毁掉我中医泱泱之煌!”
“还有,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眼前这些人。”
“这些是我临床试验失败的产物,也是我心得感悟之一,你要是失败了,你对不起他们!”
“都在我书房,里面的书籍,都归你了。”
“剩下的,就当是……还债了吧!”
“记住了!”
“记住……”
说话间,这唐文乐坐在地上,半天不语……
这个时候!
陈南忽然察觉到了一丝丝的不对劲儿,连忙起身就朝着对方跑了过去。
只是……
依然完了,一股鲜血从口腔里缓缓流了出来。
陈南再次触摸心脏的时候,却感觉……一切……都消失了。
陈南站在原地,愣住了。
身后众人全都傻眼了。
张绍庭也急忙关闭了直播间,朝着这边跑了过来。
这一切来的太过于突然了,谁也没有料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陈南都没有想到,唐文乐如此骄傲的一个人,怎么会……
不过,是啊!
这样的人,他会选择进监狱吗?
会吗?
哎……
陈南摇了摇头,站起身子,看着天空。
忽然之间,他感觉心情十分复杂。
……
……
陈南坐在办公室内,合上眼前的这本书。
书名“举乐笔记”,全都是唐文乐这些年来的心得感悟和经验总结。
陈南看完之后,不得不感慨万千。
从法律和道德以及伦理上说,这唐文乐绝对不是一个好人。
可是……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对医学,也是有杰出贡献的。
唐文乐这一辈子,费了很多钱,从民间收录了大量的中医保健气功,而且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偏门的中医古籍,有些甚至是从国外购买回来了。
这些都是宝贵的遗产。
唐文乐一生,无儿无女,一辈子都是从事一件事儿。
可能这就是人生吧。
从来没有绝对意义上的好人坏人那么简单。
人是复杂的生物,从诞生之初,就一直如此。
唐文乐死了以后,相关部门介入调查,对其资产进行审核,以及对那些受害者进行追踪赔偿。
陈南去见了老师,陆平仁知道了唐文乐的事情之后,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选择了一条捷径,也选择了做一个不被认可的人。”
“他是做出贡献的,他的研究所和医药公司曾经把国外的药物引进来之后进行仿造。”
“这些事情,我也有所耳闻。”
“后来国家严查过一次,彻底关闭之后,他开始做起了生物制剂。”
“这些年一直在赔本,也没有成果。”
“他啊……是一个偏执的人,却也活在梦里。”
“但是,他也做出过一些贡献。”
“不过,后续的事情,我就不太了解了,你比我清楚。”
“但他比戴祖文强十倍。”
陈南听完之后,有些感慨。
……
唐文乐的葬礼,原本陈南以为是空无一人的。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那一天,唐文乐的葬礼上来了很多人。
有的跪下来磕头就走。
有的人站在远处,凝视很久,良久之后才缓缓离去。
来了不少豪车。
也有一些普通人。
那一天,正值清明,天空中一直飘着毛毛细雨。
陈南也是心情复杂,在下午的时候过去了一趟,却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用老师的话来说,唐文乐是一个复杂的人,不能单纯用好坏去描述,却也不得不用好坏去评价。
唐文乐的弟子给他竖了一块碑,只是……碑文上,却只有这样一句话。
“民不康,医不兴,莫举乐。”
陈南注视着碑文,良久不语。
一直以来,陈南一直不明白举乐大师这名字的意思。
这一刻,他明白了。
《史记·五帝本纪》:“尧辟位凡二十八年而崩,百姓悲哀,如丧父母,三年,四方莫举乐,以思尧。“
“所谓举乐,名为奏乐。”
“民不康,医不兴,莫举乐……”
这九个字,在陈南心头颤抖,因为……这是古代多少名医志士的最终梦想啊?
就如同,但愿人间无疾苦,宁可架上药生尘一个梦想。
陈南沉思良久之后,接过赵建勇手里的一瓶酒,打开之后,洒在了对方面前。
“你说你为什么一门心思要说我祝由陈呢?”陈南忍不住笑道。
周围无言。
陈南知道,或许唐文乐的一生,正如名字一般,看似举乐,实则是在说莫举乐,这就如同座右铭一般,时刻提醒他自己,他的内心应该是孤独的。
不过这个时候,一阵系统提示音响了起来。
【叮!恭喜您,举乐大师对您的差评提升至:严重级!】
【叮!恭喜您,获得奖励:齐德之《外科精义》心得感悟(专家级)】
陈南差点被这声音吓了一跳。